童家坳老三房因为童如山归来再次门庭如市,一时间,亲朋故旧齐齐来贺。童如山一朝得中,不仅白氏成了七品诰命,圣上还降下隆恩,恩封父母。妻子白氏获得孺人诰命,童老爷子得封七品老太公,怀瑜嫡亲祖母追赠七品太夫人。
接下来,童如山大兴土木,重修母亲坟墓,将父亲的空穴与母亲的墓碑重修打造,撰写新的墓志文请工匠雕刻。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月二十八日竣工立碑,立碑当日,所有亲朋故旧左右邻舍,再有宜城乡绅官宦再一次齐齐来贺,来贺的帖子堆积如山。
十七叔戏谑道:“三哥家里半年引火柴不愁了!”
怀瑜原本打算,父亲不中则全力打消父亲恩荫出仕之念,说服父亲苦读三年重新博弈。父亲万一得中选官,则劝慰父亲谋求省府教谕官位,怀瑜以为父亲秉性做个学术工作很适合,既可以桃李满天下积攒人脉,又十分稳妥单纯。自己则可以留在宜城一边打理生意一边照顾两位老爷子。
熟料父亲官位来的这般容易,不仅实放正堂七品,而且重新回到前生殒命之所,打了怀瑜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怀瑜在得知父亲官方归州县令同时已经改变决心,决定随同父亲上任,至少要把前世拖累父亲之死的官仓之事弄个清楚明白。
父亲上任期限是四月中旬,怀瑜趁着父亲拜访放各方亲朋故旧之时也紧锣密鼓开始离开的各项准备事项,重中之重头一件事情,怀瑜建议父亲聘请十七叔为刑名师爷一起赴任,得到父亲认同,十七叔十分乐意的接受了三哥童如山聘请,继续担任怀瑾西席,并兼任刑名师爷一职。当然年薪重新规范,年薪四十两。只比童如山这个正堂县令少五两。虽然比之前教导怀瑾怀琛两个少了二十两。十七叔童如松却甘之如饴。
同时,怀瑜出面请求祖父严词斥退了张童生父子想要跟随父亲上任的请求。祖父做的更彻底,并将借口祝贺赖着娘家不走的童如秀,直接拧起丢进张家牛车之上,一次性结清了女儿一年月例银子。饼子啊一次严正警告门禁,再敢私放张家人进府,退杆子打断,全家发卖。彻底杜绝了姑妈童如秀再次谋图自己可能。
听说姑妈童如秀去了大房跟童老虎哭诉老爷子太狠绝了,却被童罗氏拒之门外,最后因为王玉兰出面说情,童老虎收留三妹住下了。结果,大房爆发了嫡庶之战,妻子儿女齐上阵,最后以童老虎祭出绝招休妻而结束。
怀瑜闻听福儿搜集大房后院失火消息,一笑了之。怀瑜早知道大房迟早一战,他们越乱自家越是清闲,正好腾出手来收拾罗家父子。当然,大房内乱这还只是开始而已,童罗氏狠毒,王玉兰狡黠无比有备而来,今后大家有的是戏看了。
虽然乐见大房纷乱,怀瑜却无心看戏,更无闲情推波助澜。父亲上任在即,怀瑜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处理,怀瑜着手第一件事情,就是清退桃红一家人。桃红这人至此是在留不得了,带着他们上任,难保她不会为了更大利益再次出卖父亲出卖自己,放他们在家里留守,谁也不知道她会跟怀珠怀珍联合使出什么毒计坑害自己。
怀瑜把自己放出桃红一家打算告诉母亲白氏,白氏闻言有些犹豫:“毕竟你乳娘奶大了你,桃红那丫头虽然虚荣疏懒也没什么大错,看在你奶娘份上,还是过几年到了岁数再放出去吧。”
怀瑜知道母亲心善,遂说出了之前桃红跟大房怀珍暗通款曲之事,并果断提议,清退乳娘一家。
白氏纵然宽宥,却也不希望身边之人起歪心,尤其是女儿身边之人竟然跟外人勾结,白氏越发容不得了。
那一日,白氏叫了他们一家子前来,吩咐槐花赏赐桃红李妈妈每人一套新衣一套首饰。
桃红以为这是赏赐她们上任穿戴,笑盈盈福身道谢:“太太太客气了,我们服侍太太姑娘是分内之事,何须这般厚赐呢!”
白氏吩咐槐花奉上两份银子,面上淡淡言道:“老爷只是七品小官,不需要许多人伺候,这里是两封银子,每封五十两共计一百两银子,五十两安家之用,五十两给桃红寻个好人家吧。”
桃红一听这是要打发她们返乡定居,一如怀瑜所料,哭得涕泪纵横,当众跪倒,哭的哽咽难语,活似怀瑜如何亏待了她:“太太,婢子做错了什么了,您要赶走婢子呢?求您发慈悲留下婢子吧,婢子自小发下誓愿,愿意一生跟随姑娘左右,死也不离开!”
林妈妈也摸着眼泪抱怨:“我们母女纵然有错,求太太看在姑娘吃奶份上谅解一二,如何这般绝情要赶走我们?”
白氏只是示意小肖家里上前劝慰,既不忍心说重话,也未松口。
怀瑜吩咐青柳奉上一套首饰给桃红:“今后或许不会再见,权当我替奶姐添妆了!”
怀瑜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桃红越发哭得伤心,跪行几步扑到怀玉跟前:“姑娘,看在从小一起长大份上劝劝太太吧,婢子愿意跟随姑娘赴汤蹈火!”
怀瑜扶起桃红,笑道:“我不在家里,奶姐学问倒是见长啊,都知道赴汤蹈火了,看来二姐做先生比我强呢。”
桃红一愣,狐疑看向怀瑜。
林妈妈面色一变:“姑娘这是什么话?桃红是三房丫头如何跟二姑娘扯上关系了?”
桃红却是心头乱跳:“姑娘?”
怀瑜一扬手:“我只问一句,若是奶姐解释的通顺合理,我不仅带着奶娘一家上任还许下奶姐终身与我不分离,终身富贵!”
林妈妈愕然,看看桃红,看看怀瑜:“姑娘这是什么话?”
怀瑜笑道:“请奶姐说说你手上金戒子,臂上金臂钏,头上点翠簪子从何而来?”
桃红面色一变,林妈妈闻听一把撸起桃红胳膊,果然一只黄橙橙金臂钏,厉声斥责:“告诉姑娘?”
桃红哽咽道:“点翠簪子是我替金簪扎了一双绣花鞋垫,金簪送的,金臂钏,是,是,是婢子在闺学旁听之时伺候二姑娘,二姑娘说我伺候得好赏赐的,金戒子……。”
林妈妈已经的窥端倪,甩了女儿一个巴掌,嘴里却是替女儿分辨遮掩:“你有何功,二姑娘要赏赐你?想是你会错意,二姑娘只是借给你瞧瞧吧?”
桃红马上借坡下驴:“是的是的,是女儿贪图漂亮所以一直留着,我这就换回去,姑娘,你饶我一次吧!”
怀瑜拔出被桃红抱紧退杆子,笑道:“好,那我再问你,祖父禁足大老爷大少爷之事,可是你偷听之后说出去?”
桃红惊愕之下想要反驳,青柳一旁恨声言道:“你之前疏懒偷奸,我一直替你瞒着,你私会金簪银簪我也提醒过你,没想到你却执迷不悟,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说是了非,几位姑娘去跟老爷子大闹,害的老爷子吐血大病一场啊!”
林妈妈愕然,再次给了桃红一记耳光:“你这个杂嘴子毛病,我一早提醒你了,你怎么不改呢?”随即给白氏跪下:“太太,都是奴的过错,怒说漏嘴了,叫这个丫头听见了乱说话,害了太太,也害了老爷子。我这就收拾包裹回乡去,不敢领受太太恩赐。”
怀瑜亲手搀起林妈妈:“我知道不是妈妈过错,妈妈何必因为护犊心切自污呢?”林妈妈抹泪哭的伤心。怀瑜掉头厉声喝问:“奶姐,你真的要奶娘替你背黑锅么?”
桃红哇的一声哭起来,砰砰磕头:“太太,您明鉴,我娘从来不乱说话,是我。是我得了大姑娘允诺,让我陪嫁到官宦人家共享富贵,那一日我见寿爷爷回来,就躲在后面偷听,然后告诉了二姑娘,跟我娘不相干啊。”
林妈妈闻言疯了一般扑上去抽打桃红:“什么?你竟敢答应人家去做妾啊,你这个死丫头啊,我当初请求太太只让你做帮工不卖身为的什么啊?你怎么这样不争气,我今日就打死你算了,打死你……。”
桃红很快一脸血迹,林妈妈会这样暴虐怀瑜倒没想到,好在槐花以及小刘家上前解劝,总算把她们母女劝慰下去了。当天下午,林妈妈举家返乡去了,白氏不落忍,吩咐小刘家里替他们雇了一辆骡马车架,回头有探听清楚他们一家子回家安顿了这才安心。还只跟怀瑜感叹:“我看着林妈妈能干,还预备让他们两口子跟着你养老没想到……。”
怀瑜心里感叹母亲不会看人,林妈妈其实也不是什么忠仆,前生父亲去世也没见他们回来帮忙半分,当初怀瑜家里已经十分艰难,还是送了她们百两纹银,却是他们以为怀瑜家再无油水可捞了,林妈妈夫妻不露面,桃红甚至改换门庭改投到大房名下。
不过这话怀瑜不可能宣之于口,也只有任凭母亲怀念林妈妈好处了。
三月底,怀瑜居所漱玉轩桃李争妍,鸟雀儿喧嚣,正是一年春好时。怀瑜以赏春之名宴请自己一般闺阁密友前来品茗赏花,实则与大家饯别。
席间,怀瑜举杯郑重托付马珺以及李欣莲姐妹,自家随父亲上任,家里两位老爷子以及两家药行还请帮忙照看一二。再有,怀瑜希望知道宜城官场动静,因为怀瑜父亲谛属夷陵府制下,前生,林知府跟罗道德是通家之好。马家身在行伍,总领夷陵府制下所有兵马,李教谕弟子众多,这两家消息比外人更加灵通些。
李欣莲微笑:“这何须交代呢,只是我父亲手里无兵,这往来信差得靠你这个县令千金派遣了。”
怀瑜心里欢喜不由作耍,一躬到底:“这个自然,诺诺诺,小生这厢有礼了,有劳姑娘了。”
马珺当即满口答应:“这不算什么,无需知晓我父亲只需给我兄长二弟说一声即可,这宜城地面谁不认得他们二位小将军呢。”
怀瑜马上起身一福:“一切都靠大姐周全了!”
马珺笑盈盈搀扶怀瑜:“放心好了,我的面子不够还有祖母呢,祖母现在可是离不开你外公的枇杷露,也离不开你的葡萄酒了,做个昨个儿还跟我念叨,担心你跟着父亲上任去了,今年再没人赠送葡萄酒了呢!”
怀瑜忙着作保:“这个请干祖母放心好了,别说只有四百路两三天路程,就是千里万里我也会准时赶回家替干祖母酿酒呢!”
马珺闻言大喜过望:“有这话我就在祖母面前立下大功劳了,等我家乡下葡萄园成熟就给你捎信去,你可要速速归来哟。”
怀瑜忙卓答应不跌。
李欣莲一边嚷嚷:“我家是外来户没有葡萄园,不过我母亲可是喜爱上葡萄酒了,凭你们谁家趁早乖乖奉上来,否则,我就点齐人马,上你们两个家里打劫去。”
长风镖局的千金赵飞华,宜兴船行的千金蔡文姵都是今日客人,怀瑜一遍与她们约定船只与镖师,二女自是满口答应,怀瑜父亲如今牧民一方,与他们家生意也有照应,正所谓同气连枝,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况且怀瑜身为官宦千金好不排斥他们商贾草莽之家,不看县令面子就冲怀瑜的品行她们也乐意跟怀瑜成为朋友。
怀瑜托付怀瑰则是希望她利用跟怀瑗欢喜亲近,随时告知大房动静,让自己做到远在外地了如指掌。
药铺之中,怀瑜特特交代大掌柜许根生,一旦有什么出人意料之事,可托长风镖局之人送信到任上。并给他留下一张父亲手札为凭。另外怀瑜交给甘草一块自己佩玉,交代她倘若遇见有人刁难,可以凭玉佩向马大姑娘求救。
怀瑜这边做着离开的准备,童如山也在做着同样准备,与朋友学友们请吃吃请。临行前夜,童如山再次请求父亲跟随自己赴任,去做个闲事不管老太爷。童老爷子却拒绝了,说是故土难离。
其实,老爷子是一颗慈心难放下。一来三房药铺要考老爷子继续支撑,而来大房也是老爷子心病。
怀瑜两世为人,对大房了解比父亲祖父都要深刻,怀瑜最为担心是祖父的安全。离开的前夜,怀瑜单独留下跟祖父辞别,想着先生祖父死得蹊跷,怀瑜甚是忧心祖父安危。虽知大伯父跟祖父更亲密。可是怀瑜担心祖父不吐不快。故而,怀瑜忍耐再三,还是决定提醒祖父提放,因道:“祖父,孙女有一句话如噎在喉,不值当讲不当讲?”
老爷子眉头一皱:“什么话?”顿了一顿,一笑道:“这丫头,祖孙之间,有什么话说不得,说吧!”
怀瑜一脸肃容:“孙女要说的是密室十几万银钱,三月中旬,父亲得中,祖父曾经当众捐赠,当时许多人都在赞扬祖父仗义疏财,孙女偶尔窥见大伯父眼神,当时吓了一跳,孙女如今想起大伯父眼中仇恨与怨毒还觉得心惊肉跳。孙女因此担心,大伯父对密室银钱还不死心。孙女意思,祖父最好趁着大伯父尚在养伤之际,私下把密室银钱另寻隐秘之处埋藏,否则……。”
怀瑜言及此处顿住,一双眼睛满是担忧,却不敢再说下去。
童老爷子闻言愕然,愣愣的看了怀瑜半晌,心里五味俱全,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该愤怒,童老爷子知道大儿子不是好人,可是他不相信儿子会丧尽天良,心里觉得怀瑜这个丫头心思是不是太重了?眼神有些清冽:“你大伯父虽然不好,未必会害祖父!”
怀瑜起身对桌老寿头一礼:“有请寿爷爷回避,替我们祖孙瞭瞭哨!”
老寿头忙回一礼:“孙小姐客气了,老寿头定然不让一只苍蝇飞进来!”
目送老寿头离开,怀瑜噗通一声就给祖父跪下了,深深一叩首,怀瑜抬眸,毫不避讳祖父严厉眼神,慷慨言道:“孙女明知道有些话诛心,但是为了祖父安危,却不得不说,还请祖父谅解。大伯父虽然跟祖父是父子情深,须知财帛动人心啊!再者,孙女听见许多不好传闻,有说大伯父跟宜城街面混子素有往来,更有说大伯父跟天地赌场的金独眼暗中勾结发放高利贷。大伯父若是联络这些人谋财,大伯父或许虽是谋财,并无害亲之心,难保别人没有,密室财帛是许多人几辈子也没见过财帛,难保有人铤而走险。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孙女请祖父三思,权当是孙女小心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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