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荀香这几日已经要被朝中形形色色的大臣给烦死。有忙着送礼的,有殷勤地求为其在萧天蕴前美言的。在皇宫里是没有秘密的,尤其当一个清心寡欲多年的皇帝提出自己要立后宫这么一个天大的事情之后,无论是老臣还是仍待在掖庭的几个女眷,都动了不同的心思。
但荀香没有任何心思。她只想去天恒宫把萧天蕴狠狠地揍一顿,然后挂印出走。
荀香心里正堵着,绿珠把伺候萧天蕴的太监多福带了进来。
多福也算是年少有成。年纪轻轻就极得萧天蕴的赏识。他把一个奏折模样的东西呈给荀香,“皇上和钦天监选了几个黄道吉日,请大将军……娘娘过目。”
萧天蕴来真的?!荀香一把把奏折挥在地上,对多福说,“你回去告诉皇上,不要尽做些一厢情愿的事情!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叫他别逼我!”
多福早就习惯了荀香对皇帝的态度,默默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绿珠一边把地上的奏折捡起来,一边说,“小姐,皇上如果一意孤行,您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小小的皇宫困不住我!”
“奴婢大着胆子问一句,您对皇上,当真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荀香被问住,把头仰靠在椅背上,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当初她醒来的时候,得知孩子已经失去,万念俱灰。若不是萧天蕴,也许她活不到今天,更不会亲手灭掉西凉,为老爹报仇。他对自己有恩,亦师亦友,甚至也许多年之前自己在大漠里初遇他的时候,对这个霸道的男人也有一丝好感。但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她发现自己不会再爱了。
更何况,她是那个人的妻子,也曾为那个人孕育过一个孩子。这样的她,没有资格站在萧天蕴的身边,他值得更好的女子。
过了一会儿,多福返回如心苑,带来皇帝的旨意,“仪式在下个月初八举行。”
“我不会从命!”
多福为难地说,“娘娘,圣旨已下,您就遵旨吧。奴才伺候皇上多年,从未见他为一个女子至此。”
荀香怒道,“那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何曾问过我的感受?还有,你不要叫我娘娘!”
“娘娘,奴才厚着脸皮最后说一句,皇上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从无例外。”说完,多福磕了一个头,再次退出了如心苑。
多福从如心苑出来,立刻被一个宫女拉住,“公公,请借一步说话。”
多福本来想拒绝,那宫女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御湖走去,直到他看见湖边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才知道是何人想要见他。
“公主召奴才何事?奴才还有要事在身,请公主长话短说。”
淳于瑾转过身来,亲切地笑道,“多福公公就这么着急吗?如果我告诉你,如心苑里的那位,不一定会成为皇上的后宫。纵使成为后宫,将来的地位也必在我之下,你还这么急吗?”
多福愣了一下,抬头看淳于瑾宛若天仙般的美貌,适时地转换了态度,“公主想说什么?”
“果然是个聪明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务必收下。”淳于瑾从手腕上摘下一只通体莹润的玉镯子,递给多福。多福象征性地往后退了一下,淳于瑾却抓住他的手,强行把镯子塞到他的手中,“公公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小忙,不是什么人头落地的大事。若他日我得势,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多福见这镯子的质地极好,一定价格不菲,也不再推辞,把镯子顺势收入袖中,“公主要奴才做什么?”
“我见一位姑娘经常在如心苑出入,装扮也不像普通的宫女,她是谁?”
“公主问的是绿珠吧?她是沙将军贴身的丫鬟,和沙将军一起来燕京的。”
“绿珠?!”果真是她!淳于瑾用手拖着下巴,迅速地思考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她一定要阻止,哪怕改变不了萧天蕴的心意,也要让如心苑里头的那位离开燕京,离开萧天蕴身边,到本属于她的位置上去。这样她们各取所需,她也不算对不起她。
“多福公公,你过来一下。”淳于瑾招了招手,多福凑过去,一边听,一边点头,“好,此事便交给奴才。”
深夜,萧天蕴无意识地走到如心苑的外面,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想来荀香是已经睡下了。他正要转身离开,沈冲多嘴说了一句,“听说她赌气,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皇上不进去看看吗?”
萧天蕴皱眉,喝了一声,“一群没用的奴才!”又回头走进了如心苑。
绿珠从荀香的房间退出来,一转身,就看见皇帝和沈冲两个人站在身后。她吓了一跳,刚要行礼,萧天蕴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让她退到一旁。绿珠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但没有打算让开。
萧天蕴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朕不会对她怎样,你放心。”
绿珠抿了下嘴唇,这才走到一旁。
萧天蕴轻轻打开屋门,月光温柔地流泻于地,像他满腔的情绪。他掩好门,慢慢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儿双手露在外面,睡相极为难看。他一边嫌弃地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一边用手指拂去她嘴角的口水。是梦见吃的了么?
“哼,你别想逼我!”荀香忽然大叫了一声。
萧天蕴被她吓得不轻,她已经一个翻身,脸朝里面,又继续呼呼大睡了。她挂在脖子上的黄金飞鹰落在脖子背后,在夜里泛着冰冷的光芒。
萧天蕴伸手握住那只带着她体温的黄金飞鹰,心脏像被一只柔软的手包裹住。他这一生从未触及过温暖,却第一次从她当年喂给他滚烫的血水里体会到。她那瘦小的身体,颤颤巍巍地背着他的时候,他便把这一生所有的感情压在她身上了吧?小沙,其实你根本不懂我的心。虽然是我间接害死了你,害了敦煌的数十万守军,害了你爹,但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是真的。就像这个纯金的黄金飞鹰一样。想要你当我的后宫,想要把你绑在身边,因为我害怕当有一天你知道一切,你会毫不犹豫地恨我。
恨是一种根本就不适合你的感情。你还是适合无忧无虑的笑容,像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一样。灿烂得如同漫天烟霞。
所以,别怪我的一意孤行,我的身不由己。
萧天蕴低头,轻轻地吻在荀香的发上。他极其小心翼翼,怕把她弄醒,又极想要把这样的香气镌刻在心头。
许久,但月光渐渐地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他才起身离开。
他甚至把坐过的地方抚平,好像自己从未来过一样。
等到房门关上,荀香缓缓地睁开眼睛,伸手把黄金飞鹰握在掌心。阿诺,若此生没有遇见淳于翌,我一定会爱上你。但现在,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月山旭从鹰城抵到凤都之后,马不停蹄地去了皇宫。他接到淳于翌的密信,说炎松冈和炎如玉从天牢里面逃脱,还杀了一个禁军将领,炎松林也不知道去向。现在整个皇宫人心惶惶。
他赶到承乾宫,见宫门前陈列着一个尸首,淳于翌皱着眉头站在旁边,几个御医正在检查尸体。
“殿下!”月山旭高声叫道。
淳于翌抬眼看到是他,脸上的愁云惨雾退掉一些,迅速地走下台阶,用力地抱了一下多日未见的好友。
月山旭开门见山地问道,“找到了吗?”
“之前怕走漏风声,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我已经派人封锁了去湄洲的所有官道,希望能阻止最坏的事情发生。地上的那个人是王拓,近年来都跟在罗永忠手底下办事,但他以前是炎家军中的。我猜想,他是为了报答炎松冈的恩情,所以冒死把他放走,但同时也觉得对不起我,便自刎了之。”
“是一条好汉。”
“御医正在仔细调查,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顺喜小跑过来,低声禀报道,“启禀殿下,御医已经检查完毕,断定了死因是自尽。也没有别的可疑的地方。”
淳于翌点了点头,“把他好好安葬。”
“是。”
禁军把尸体从淳于翌和月山旭身边抬走,御医也都告退。月山旭问淳于翌,“听说笪孉生了一个男孩?长得是不是很像他爹?”
淳于翌往前走,目光流露出一丝温柔,“那孩子很是可爱,我赏了他一个长命锁。萧沐昀和笪孉一定要我给孩子赐一个名字,我想了一夜,最后决定叫他云起,萧云起。”
月山旭会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好名字。遇到逆境把得失暂且放下,会打开一个新的局面。这也是个好兆头,翌。”
“你觉得萧天蕴何时会挥兵南下?”
“不好说。我在鹰城与他见了一面,他保留了三分。倒是他走后,飞鹰骑突然袭击鹰城,我有幸跟那个沙无寻交了一次手。但他们射到城头的箭矢绑着纸条这件事情,我万万没有想到。想要阻止的时候,军中将士多已经看到,流言就这样传开了吧。纸条上所言是真的?”
淳于翌忽然抓住月山旭,声音有点颤抖,“旭,香儿在大梁!她一定在大梁!”
“什么?”
淳于翌兴奋地说,“母后的事情,我只告诉过她!而且细细想来,你不觉得沙无寻这个名字,很特别?”
月山旭恍然大悟,但心中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如果沙无寻真是荀香,难道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在大佑传开,对太子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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