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回到宫中,刚刚下了轿子,等候多时的太清宫总管黄一全便迎上来,“太子殿下,皇上吩咐您回宫之后去上书房一趟。”
荀香下意识地抓住淳于翌的手,淳于翌回头轻轻笑了一下,用口型说,没事。
荀香虽然觉得皇帝老头叫太子去,肯定没什么好事,无奈自己人微言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被黄一全带走。她只得和剩下的人返回东宫,沿途总是见到三三两两的宫女凑在一起,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自己这边。
“绿珠,你去抓一个人过来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绿珠领命离开,不过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宫女回来。那宫女见到荀香有些害怕,战战兢兢的。
“我问你,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又凑在一起议论什么?”
“回太子妃的话。宫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奴婢们凑在一起,只是像平日一样聊聊天。”
荀香眯了眯眼睛,忽然呵斥道,“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说谎,活腻了吗?!”
那宫女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太子妃饶命!”
“还不快说实话!”荀香觉得自己的演技快直逼淳于翌了。
“是!”宫女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裙摆,一口气说道,“昨日,昨日夜里,西凉的三皇子李绥好像看中了东宫一个叫珊瑚的宫女,强行把她带走了。李良娣去娥皇宫跪求贵妃娘娘做主,贵妃娘娘并没有理她。李良娣跪在雨里一夜,无人理会,今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晕死过去了。”
荀香边听边把手握成拳,周身升腾起浓浓的杀气。绿珠则是用手捂着嘴,喃喃自问,“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岂有此理,李绥这个王八蛋!!”荀香低头,抓住宫女的衣领,厉声问道,“李绥住在哪里?”
宫女被吓住,颤抖地指着皇宫西面,“好像是安平宫……。”
荀香二话不说地往安平宫冲去,绿珠这才反应过来,跟在后面追,“小姐,您不要冲动!小姐!”
荀香对西凉三个皇子的臭名早已经如雷贯耳。她在战场上和老大老二都交过手,并且打了胜仗,唯独对老三李绥,从来都没有办法赢。因为李绥天生蛮力,武艺高强,荀香占不到半分的便宜,反而有些怕他。因为怕他,所以上次在宫中虽然注意到那个色中饿鬼对珊瑚的垂涎三尺,却没有叮嘱东宫的人多加防范。她身为太子妃,本该协助太子保护东宫众人,却让这个混蛋把珊瑚抓走了。
想到在西凉曾经听说过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荀香内心就忍不住恐惧。可只要一想到珊瑚在这个人的魔爪之下会受到怎样的虐待,脚下便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安平宫在皇宫的僻静处,本来就用于接待一些上宾,所以禁军也不敢巡逻此处。
荀香赶到的时候,看到几个西凉人抬着一个草席出来,好像准备扔上板车。她看到从草席中垂下一只满是伤痕的手,一看就是属于女子。荀香顾不得许多,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些西凉人,草席掉落在地,露出里面的人。
那人面色苍白,双眼禁闭,嘴唇发紫,衣衫不整,浑身伤痕。
“珊瑚!”荀香扑过去把珊瑚抱起来,哀声痛哭起来。美好的少女,总是笑得甜美可爱,跟在那个如兰花一样的女子身边,犹如芊芊绿叶。
可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缕芳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荀香对左右的西凉人吼道。西凉人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一个西凉人上前说,“不关我们的事,是她想不开,自尽而死。”
荀香把珊瑚慢慢地放在草席上,仔细观察她松开的领口,是有很明显的勒痕。女子会寻死,大多是因为清白受到了玷污。而落在李绥那样的人手里,更不是普通的人能够承受的痛苦。荀香愤怒地看向那几个西凉人,用西凉话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畜生。这在西凉是最侮辱人的语言,几个西凉人被激怒,纷纷摩拳擦掌。
“要打架是吗!那正好,你姑奶奶我今天就替天行道!”荀香拿起放在一旁的扫把,深呼吸了一口气,刷地一声摆好了架势。
站在对面的几个西凉人俱是一愣,其中一个转身跑进宫里去了。
荀香挥舞扫把,直劈向西凉人,口中喊道,“看我荀家枪!”
曾经以为,十数年属于敦煌和沙场的时光,已经随着那把被她尘封于将军府地窖的红缨枪,沉入地下。曾经以为,皇宫只是个巨大的牢笼,在这个牢笼里,她没有马,没有翅膀,没有欢乐和悲伤。
她再不是那个能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的二蛮子。再也不能跟弟兄们大碗大碗地喝酒,大口大口地吃肉。她记得离开敦煌的时候,军营里跪着黑压压的人,那一张张黝黑质朴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答应过老爹,藏了红缨枪,换回女装,好好地做一个太子妃。就算这辈子幸福不能美满,也不要因为她辱了荀家军的威名。可她的手,此刻若不能握抢,若不能痛打这些草菅人命的混蛋,她会觉得侮辱了曾经穿在身上的那一套军装。
随后赶来的绿珠和东宫的内侍宫女,全都傻了眼,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副匪夷所思的情景。
太子妃挥舞着扫把,有模有样,把那几个人高马大的西凉人,揍得嗷嗷乱叫。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宫中对这几个跋扈的西凉人早就看不过眼,但碍于他们上宾的身份,人人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看到荀香教训他们,无不拍手称快,有的还加油鼓劲起来。
一时之间,人潮涌动,群情激奋,荀香却丝毫未觉。
直到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猛地抓住了她的扫把,喝一声,“二蛮子,你好大的胆子!手下败将,居然还敢在我的门口撒野!”
荀香用力,却不能将扫把从李绥的手里抢回来,只能指着地上的珊瑚说,“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李绥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眼地上,仿佛那只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样,“说实话,老子不喜欢处子,而且还哭哭啼啼的,见她模样还算不错,就赏给了几个手下玩玩。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知道她上吊自杀,这能怪的了谁?何况,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下人,有必要把事情闹大?”
“你就是个畜牲!”荀香骂了一句,指着脚下的土地,“这里是大佑的地盘,你以为这是你西凉国吗?宫女也是人,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她是我东宫的人!你凭什么把她带走?凭什么把她赏给你的手下?你根本就没把我跟太子放在眼里,你这是在向大佑的东宫挑战!”
李绥听了,冷笑出声,伸手用力地推了一下荀香的肩膀,“喂,别以为当了什么太子妃,就可以对老子大呼小叫的。你最好别忘了,跟老子交手的几次,你一次都没赢过。手下败将!”
荀香双手紧紧握住拳头,盯着李绥的眼睛,“我再跟你比一次!如果这次我赢了,你是不是给她磕头认错!?”
“给一个死人磕头认错?”李绥傲慢地说,“二蛮子,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除了那套枪法马马虎虎以外,还有什么本事?好,我就陪你玩玩!如果你赢了,就照你所说,但如果你输了呢?从爷爷胯下爬过去,学两声狗叫,怎么样?”说着,还张开腿,挑衅地看着荀香。
绿珠连忙跑上前来,拉住荀香,“小姐,您千万不要冲动。这不是在敦煌,这是在皇宫。对面的这个也不是战场上的对手,是大佑的上宾。您……。”
荀香低着头,紧紧地按住绿珠的手,声音微微颤抖,“绿珠,死去的,是我们的朋友。不能就这样算了!”
绿珠愣了一下,悲伤地看着躺在地上那个已经全无生气的人。就在前天,她们还一起坐在花园里说话,聊各自家乡的事。这个活泼的女孩还说,等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请她和小姐去那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玩。思及此,所有劝说的话,都像刺一样埂在喉咙中。绿珠默默地退后,没再阻止荀香。
“李绥,你敢不敢跟我比骑马?谁先从马背上摔下去,谁就输!”
李绥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等他把她说的话翻译成西凉的语言,那几个被荀香揍得满脸伤痕的西凉人便放肆地大笑起来。西凉和大梁一样,都是坐在马背上的民族。西凉人骑马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容易。
“二蛮子,你脑子坏了吧?跟爷爷比骑马?看来你是很想学狗叫啊。”
荀香丝毫没有被他的狂妄影响,“一句话,比,还是不比?”
“既然你不怕死,爷爷就陪你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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