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耽搁了二十余日,待书容一行人到达保定时已经是十月十三日,图管事早在进保定城时便使了个小厮打马前去回禀恒良,如今那小厮正下了马来与图管事打千道:“传夫人的话,今日下午府里临时来了贵客,老爷夫人与两位少爷都在陪客,请图管事先将表姑娘一行领入梅园安置好,晚些时候,老爷与夫人再去梅园与表姑娘相见。”那小厮说完又给车里的书容跪了,说:“夫人叫小的传话给表姑娘,因贵客来得突然,难免唐突了表姑娘,还请表姑娘莫介意。”
书容思忖着大舅舅贵为封疆大吏,什么样的贵客得一家子通通前去作陪?只怕不是王子便是皇孙,又回话说都是一家人,招呼贵客要紧,叫绿苔拿点银子赏了那跑腿的小厮。
图管事得了话便命继续赶路,书容坐在马车里继续思忖着那贵客的事,可又想自己是总督的客,那贵客即便贵到了天上,与自己也无甚大关系,遂放下不想,又见对面安妈妈坐着甚无聊,便问:“妈妈要随我一道去见舅舅么?还是直接回自己家?”
安妈妈道:“自然是要随了姑娘去见大老爷的,也算是有始有终。”
书容点点头,不时外头渐渐喧闹起来,书容想定是进入保定大街了,遂掀了旁边的小帘子兴奋的看着,安妈妈在旁边轻轻叹了声起,书容听到了便放了手,不好意思的看眼安妈妈,又规规矩矩的坐着。
马车在闹市中行了片刻钟后便停了下来,图管事匆匆下了马过来亲自掀开车帘子,与书容笑道:“姑娘,到了,咱下车吧!”
书容就着图管事掀开的那个角度,将恒良的府邸大门看了一眼,又笑着点头,此时已有恒良府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妈妈上前来搀扶,身后还跟了几个丫头小厮,书容躬身从马车里出来,搭了那妈妈的手,下得车来。
书容与那妈妈道声谢,那妈妈松了书容的手,笑着给书容福了福,说:“老奴是大老爷指派给姑娘的老妈子,夫家姓郎,老奴在这门口盼了姑娘好久了。”
书容便笑着唤她一声郞妈妈,边唤边给她行万福礼,唬得那郞妈妈赶紧的躬身扶了书容的手,直说使不得使不得,那郞妈妈嘴里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欢喜得意的很。
书容与郞妈妈见过礼后便转身去看图管事吩咐事,见图管事指挥府里几个小厮领着车夫往侧门去便放了心,那图管事很快又给来跪书容揖了揖,说:“奴才已经吩咐下人将表姑娘的行礼拉入梅园,车马绕道走侧门,稍稍远了点,姑娘往正门进去,刚好能赶上。”说完便吩咐那郞妈妈领书容往梅园去,自己又转身跟着马车以防出什么岔子。
那郞妈妈方才受了书容的一个万福礼,心神荡漾了好一会儿,说话比平日里还要热情个几分,一路上将府里的房屋格局,谁人住哪,路上的奇花异草哪里得的,哪一片湖是从哪里引水进来,康熙多少年,圣上又在哪里提了什么字,等等等等,但凡她知道的有趣的事儿都一股脑儿给书容说了,书容一面微微笑着听了,一面又不住的在心里打鼓,此行将丁香那多嘴的丫头扔下了,这会子见这郞妈妈,比起丁香来那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绿苔与安妈妈一直默默的跟在身后,绿苔对于这郞妈妈的热情很是不以为然,想着日后凡事书容多半还是得靠着她。
梅园想来是个较僻远的园子,走了有那么一会子也不见到,书容便问郞妈妈:“这梅园可是在最北角,听这名字,想来是与后花园落在一处。”
那郞妈妈笑着答道:“常听老爷说表姑娘聪慧得很,这会子可真叫奴婢见识了,这梅园正正就是落在东北角,紧靠着后花园,往年是和后花园一体的,后来那一片的梅花儿开得一年比一年好,老爷见着那么好的景致,辜负了可惜得很,便将那一片圈了出来,造了个梅园,每逢冬天,大奶奶便领着七姑娘住到那里去,只今年,大奶奶和七姑娘知道姑娘要来,便没有搬进去住,可见大奶奶也是极疼姑娘的。”
书容听后笑着说那么好的园子,大舅母为着自己割爱,她甚是感动,心里又对这郞妈妈喜欢了三分,身后跟着的绿苔听了郞妈妈这话后忍不住将她望了望,倒是个老练的妈妈,一席话,前前后后将该夸的人都夸得滴水不漏。
一行人边说边走,郞妈妈讲解得热情周到,书容也听得不亦乐乎,待欲跨入一道月洞门进入后花园时,门口两个家丁摸样的少年却纷纷双手一揖,其中一人与众人道:“我家主子正与你家大人游后花园,诸位请绕绕道走。”
那郞妈妈赶紧的笑着点头,又愧疚的与书容笑笑,挽着书容回身,书容转头时将那两个家丁多打量了一眼,瞟见其腰间均佩有匕首,又将那人方才的话细细琢磨一番,心里便粗粗的了解里头应是什么人了,想着避开才是好的。
不想书容才走出几米,后头便传来沉沉的笑声,书容只做没听到,继续往前走,怎料后头的人却问道:“那可是你今日等的客人,廉正家的丫头?”
书容心里一个紧张,不由得顿了步子,安妈妈望了望书容,一道回了身。
月洞门口,一四十多岁的男子朝另一个负着双手的五十来岁的男人揖了揖,说:“爷说的没错,正是亡妹遗留在世的女儿。”此人自然就是直隶总督恒良了,恒良冲着一脸淡定的书容招了招手:“书容,过来给客人行礼。”
可怜的书容,表面虽是淡定,心里却是惶惶然直跳,这世上能让大舅舅称其为爷,游个后花园都要清场的人,除了康熙还会有谁?不过书容紧张归紧张,理智却不曾丢失,既然大舅舅称其为爷,并未呼其为万岁爷,又是叫给客人行礼,想来这是微服出巡了。遂强装镇定的过去给那康熙福了一福,又给恒良福了一福。
恒良笑着望了望书容,又与康熙道:“这丫头方才才到,我本安排下人直接领她去梅园,不想还是在这儿扰了爷的雅兴,实在是我处事不周全。”
书容低着头,谁也不敢看一眼,只听得康熙低低笑了两声,又说:“不想扰了,却还是在这儿遇上,我倒觉得,是缘。”
书容心里一个闷哼,与此同时,恒良的心里也是一阵担忧,又听得康熙与书容道:“抬起头来,有话问你。”
书容只觉得天威浩荡,如乌云压顶,心里又惧又慌的,却又不敢不抬头,强装镇定的将脸摆正,这一正,又着实是又惊又喜的,那立在康熙身后,正一脸微笑望着自己的人,不是保绶又是谁呢?
这么久未见,书容不由得兴奋起来,虽然没有抿嘴而笑,但书容这一兴奋,脸上便是挡也挡不住的笑意,而书容的这一脸笑意,看在康熙眼里却是大妙,康熙与恒良道:“别人家的姑娘,但凡见到我,都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只有这丫头,恒良你瞧见没,这丫头看见我,她笑了!”康熙说完哈哈大笑了两声。
书容在心里头掉了一把汗,赶紧的低了头收拾自己的表情。
恒良也望着书容掉了一把汗,又对着康熙躬身点了点头。康熙笑罢后问书容道:“听闻你阿玛在宝庆一方甚得民心,你是她女儿,平时看到的阿玛是什么样的?”康熙见书容将头低了下去,便又命书容抬起头来,书容只得又摆正脸,眸光却垂了垂。书容脑子转了转后,屈身福一福,回话说:“阿玛身为宝庆知府,在府衙里头如何书容不清楚,书容只知道,每日晚饭过后,阿玛都是循例问问额娘家里一日的情况,然后往书房去处理公文,听额娘说,阿玛每日处理公务事至二更天可歇下。”
康熙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审视了书容几眼后什么也没说,继续负者双手走了,恒良意味深长的看眼书容后赶紧的跟上,保绶故意放慢交流步子,笑着朝书容走来,书容也眼带笑意的望着他,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却互相给了慰藉。
安妈妈静立一旁,望着两人叹了叹气,挽了书容的手臂跟着郞妈妈往梅园去,走出几步后书容听得康熙与恒良道:“廉正在宝庆也待了那么久了,叫他今年进京来述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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