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笑着往她走近一步:“我是书容,今日随了阿玛额娘到贵府来给老太太拜寿。”书容看她那身装扮,猜她应是李曦的独女李晴。
“你是满人?”李晴似乎不喜欢满人,望着书容皱了皱小眉头。
书容微微笑着,点头说是。李晴脸上的表情很淡,将书容望了两三秒后又问:“既是来拜寿,怎么跑这儿来了?”
书容被问得颇是尴尬,正想说是随意来走走时,蔡氏身边的一小丫头及时的出现,小丫头过来给李晴书容行了行礼,对李晴道:“这是知府大人家的三姑娘,奶奶说叫姑娘好生陪着说些话,等会子开饭时奴婢再来唤两位姑娘!”那丫头说完又行了个礼就走了。
李晴于是又淡淡的将书容打量一翻,随后才道:“那随我进屋吧,你喜欢窗花,我屋里还剪了好些。”说完就在前头先行,书容知道这下是自己这客人唐突了,惹得主人不欢喜,舌头在齿间调皮的滑了滑后低了头跟着李晴走。
李晴一步一步挪得甚慢,而书容因微微垂了头,所以跟的稍紧了些,李晴察觉到身后的步子叫紧,于是回头望着书容的眼,说:“我缠了足,不免走得慢些。”李晴的语气中倒也听不出什么不悦,但她那冷淡的表情叫书容觉得自己又失礼的唐突了,遂干干的笑着点头,说:“知道了,我走慢点。”李晴便没再说什么,回了身继续走。
李晴的屋子不大,却收拾得极齐整,屋里只有一个丫头,名唤喜鹊,正在衣柜旁叠着衣服,见李晴进来忙去扶了,李晴这才走得稍快了点,往椅子上坐了,又命喜鹊道:“斟茶来给知府大人家的三姑娘喝!”
喜鹊听罢略微惊喜的往书容身上望了眼,又紧着给书容行了个礼,然后笑着去斟茶。李晴见喜鹊如此殷切,不免将喜鹊的背影多望了一眼,然后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竹篮挪了过来,也不看书容,只望着竹篮说:“这些都是我剪的窗花,各式各样的,你喜欢就挑了去吧。”
书容望着篮子里头各样红红的窗花,抬手拿了几个上来细细的端详,赞叹说:“晴姑娘好一双巧手,教教我吧!”
李晴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眼神一直放在篮子里的窗花上,听了书容的话才弃了窗花将书容望一眼,“我今年十岁。”然后又命喜鹊取两把剪刀过来。
李晴冷不丁的报上自己的芳龄,书容脑子愣是绕了弯儿才笑着说:“我今年十一了,那我便唤你晴妹妹吧!”此时喜鹊端来茶水,托盘里还搁了两把剪刀。
“容姐姐。”李晴伸手去取托盘里的剪刀,顺便唤了书容一声。
书容静静望了李晴数秒,心道这一声姐姐,叫的当真是淡若云烟啦。又见李晴拿起红纸开始剪纸书容遂也拿过剪刀跟上。
李晴许是极信任书容的学习能力,安安静静的将一只兔子剪好,期间那是一个字也没吭,可怜书容跟的好是辛苦,瞪大了眼睛一步也不敢落下的紧随着,这才能勉强剪出一只歪瓜裂枣的兔子来。
李晴瞟眼书容手里的兔子,倒也没嫌弃书容剪得丑,只拿了过去,这里修修,那里整整,再递给书容时已是一只漂亮可爱的小红兔,书容拿在手里,开心的笑着,又赞李晴好手艺,李晴没吭声,放下剪刀端起茶慢慢的喝着,书容看她那阵势,完全有放任自己不管不顾的倾向。
于是在李晴慢慢的喝了大半杯茶水依旧无话的时候,书容开始为两人找些话题,以缓尴尬。
“晴妹妹平日里都玩什么?”书容笑得倒也从容。
李晴道:“不玩什么。”
书容又问可读书写字,李晴道:“不读书写字。”书容遂不再说什么了,至此她已大概明白这李晴姑娘是什么性子了,清冷孤僻,典型的不爱与人交际,但是自己这么呆着着实是尴尬呀,于是一个劲的剪兔子,剪了一只又一只,心里暗暗叫苦,早知就不随这姑娘进来了,如今冒然离去又是不好,又想这叫吃饭的丫头怎么还不过来,搁她在这里活生生受罪啊!
书容将那门口瞟了无数次后帘子终于被掀动,进来一丫头,书容心里一喜,那丫头却不是来请她们过去用饭的,只是回话说:“衙门里的周公子方才来了,上次姑娘拖他给隆回表姑娘捎信,今日他带了回信来。”说着从袖筒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李晴,李晴接过信没急着打开,只问那丫头道:“玉堂哥哥现下在哪里?”
那丫头答:“在前头与众人说着话。”
李晴让那丫头下去了。书容想着李晴唤周玉堂哥哥,今日李府老太太大寿,周玉堂作为一兼职典吏也来拜寿,想来两家关系近,想想上次在大街上的事,便问李晴道:“晴妹妹也认识衙门里的那周玉堂?”
李晴低头拆着信,说:“他来我家吃过很多次饭,爹爹安排我们见过面,要我唤他玉堂哥哥。”
李曦安排她与周玉堂见过面?这在汉人家里意味着什么?书容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李晴忽然抬眼问书容:“你也认识玉堂哥哥?”
书容笑说:“见过两次面。”李晴遂又将头低了回去,将里头的信取了出来。书容瞅着李晴低垂的脸,又特意加了句道:“听说他家境有点窘迫,所以在我阿玛衙门里做临时典吏,赚点银钱度日。”
李晴依旧低着头,“他家里才不窘迫,是那头的大地主,做典吏,不过是想历练历练!”
书容装作不信,“晴妹妹怎么知道?”
“我表姐一家在隆回。”
书容面色冷了冷,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又见李晴将信打开了细细看,不由想起了林妹妹进贾府那一段,宝玉问她读什么书,答曰不曾读,只认得几个字,如今这李晴也是这番,书容不由笑了起来。
对面看信的李晴抬眼盯着书容问笑什么,书容忙敛了笑意,说没什么,此时丫头正巧来请过去用饭,书容便与李晴一道过去。女客用饭的厅堂需要经过男客应酬的园子后墙,后墙处有一扇月洞门,书容行至此处时特意往园子里头瞅了瞅,周玉堂正在廉正身边微微笑着听廉正说话,说来也巧,这周玉堂也正往书容这边看来,两人视线相对时,周玉堂微微颔了下首,书容瞥了他一眼,随李晴走了。
虽然隔着段距离,周玉堂还是看到了书容冷冷的表情,当下觉得奇怪,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掀着车帘坐在马车里,自己站在糕点铺门口,彼时还是头一次见面,他冲她微微颔首时她都是有礼貌回应的,如今怎么见了自己如此冷冰冰,莫不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惹了她不悦?周玉堂正闷闷的想着,旁边有人来与廉正寒暄,廉正拍着周玉堂的肩向来人介绍,周玉堂遂起了身,与那人交谈起来。
男人们喝酒那真是喝久,女客们早已散席回到女客厅吃点心,前头男人们依旧是觥筹交错,相谈甚欢,浓浓的酒香四处飘溢。蔡氏陪着众人,说说笑笑,女人们从自己的丈夫说到自己的孩子,从孩子又说到丈夫,最后一满人妇女道:“我家爷在镇筸(gan,平声,镇筸:湖南凤凰附近)绿营,总兵大人身边当差,忙的那是脚不着地,这次要不是老太太大寿,李爷递了帖子,他可真没时间回宝庆一趟!”那女子巧笑着,话语里无不藏着自己丈夫多能耐之意。
蔡氏笑笑,其他在座的丈夫官职低于那妇人的,纷纷皮笑肉不笑的应承两声。蔡氏说:“镇筸那边苗民多,与满汉两族多纠纷,忙是正常的。”
那妇人连连点头说是,又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看眼面前的几个妇人,道:“近日那头很是不安宁,去年苗民收成不好,饿死很多人,也冻死很多人,今年春一滴雨也没有,春耕也黄了,到了夏日,又是一天一天的暴雨连着,如今到了秋收时节,苗民又是颗粒无收,现在那头乱得很,苗民时不时的打劫铺子,还杀了些汉人。”
一番话说得女人们一阵惊叹,叶赫氏听到这儿想着该自己说句话了,遂轻轻叹了声,道:“虽是天灾,可若是州县长官上点心,苗民也不至于饿死冻死那么多,想想法子,收成也不见得就这么惨淡,苗民也就不会走上绝路了!”
叶赫氏说完,蔡氏立时领了头对叶赫氏恭维:“还是我们的知府大人真正体恤百姓爱惜百姓,去年若不是知府大人募捐赈灾,宝庆这头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年大人又在各处修筑水库,这才保住了今年的秋收,知府大人实在是爱民如子呢!”
叶赫氏心里喜滋滋的,面上倒也还谦恭,浅笑着说廉正身为知府,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其他妇人听罢又寻了由头将廉正大大夸赞了翻,喜得叶赫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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