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孝笑着点头,又嘱咐书容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和继母画容她们闹别扭,这家里本就是继母管着,如今他这个大哥又不在身边,若是与她们闹僵了,吃亏的只会是书容等等等等,一番话听得书容红了眼睛,却是忍着不哭,只低头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看着妹妹这样,崇孝鼻子也酸了起来,又想起日后这家里,怕只有阿玛一人会真心疼爱妹妹,心里很难过,抱了书容放自己胸膛靠着,有点哽咽的问:“可还给自己留了些钱?你若是没留足,我也是不放心的!”
听出大哥在哽咽,书容终于没能忍住,流了两行眼泪下来,脑袋直敲着他的胸膛说:“留了,留了好多,我才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你呢,又没得还的!”
崇孝于是笑了,松开书容道:“那绝对是没有还的了,不过大哥答应你,等你出嫁的时候,大哥给你备最丰厚的嫁妆,你要什么就给什么!”
书容遂咯咯咯咯的笑,抹掉脸上的眼泪,说:“那大哥得加紧考功名,做大官,要不,可满足不了我要的!”
两兄妹就一直这么说着话,待得天黑了书容才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一早,一大家子又在大门口送崇孝,廉正拍着儿子的肩,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话:“照顾好自己,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做个好官。”
崇孝重重的点了头,又去与继母道别,叶赫那拉氏笑着要他保重,画容拉了崇孝的手舍不得他走,被奶娘牵着的墨容伸着一只手要来抓崇孝的袍子,崇孝笑着把她抱了过来,哄她说:“小墨容以后要乖乖吃饭,大哥回来就给墨容买糖吃。”墨容奶声奶气的说好,崇孝把墨容送到奶娘怀里,又与书容崇礼道别,书容眼里已经很酸很酸了,再忍下去只怕眼泪又要掉下来,遂笑着对崇孝说:“阿玛特意找人看好了时辰出发的,大哥别误了。”
廉正笑着点头,崇孝便道好,给廉正与叶赫那拉氏各叩了三个头后上了马车。廉正跟着走至马车旁,对一旁的简妈妈嘱咐几句,简妈妈一一应着他才放了心,挥手命车夫赶车启程。
马车驶出了视线范围,书容抹抹眼睛回身,廉正过来疼惜的拍了拍书容的肩膀,又揽了女儿往里头去,画容一转脚就瞅见阿玛揽着书容,很是不高兴,望着书容的背影横了个白眼后帕子一甩就往自己屋子去了。
崇孝离开的最初时日,书容每日上午随着安妈妈学礼仪,下午便是去走马场练马,崇礼起初陪练了几个下午,后来因课业加重,书容便不要他作陪,每次都是自己领几个下人,在走马场一练就是半天,到了晚间,书容就看大哥留的两本书,偶尔也练练字,想些有新意的布偶,如此忙碌着,书容才不会总惦念着大哥。
九月初一,李曦在衙门里递了张帖子给廉正,初三日是李家老太太七十大寿,邀请廉正一家同贺,廉正在饭桌上通知大家初三日都去李府喝酒。画容当即就表示,汉人家里她不想去,埋头吃饭的书容抬眼将她淡淡的望了望,廉正冷着脸第一次狠狠的批了画容,任凭画容如何哭廉正都不改凌厉脸色,叶赫那拉氏想说几句好话,但瞧着丈夫面上难看,又知道丈夫一直在努力融合满汉关系,遂不敢多说,只拿着帕子给女儿擦眼泪,劝她听话。
画容挨了阿玛的训,左想右想都觉得委屈,论起地位来,汉人连蒙古人都不如,何况她还是满人中的旗人,她不去汉人家,有什么过错,阿玛怎么就舍得那么狠狠的骂自己?如此想想,画容第一次觉得阿玛不疼她,于是越发的委屈,将自己关在房里难过了一整天。
初三那日,叶赫那拉氏比平日早起了半个时辰,命海棠将自己精心打扮了,又穿了得体的衣装,头上较平日多插了两根素净的簪子,照照镜子觉得不会在人前失礼,又不会影响老爷官威后便起身出去,今日孩子们也都早早的过来请安,等会儿用过早饭就一并去李府。
后辈们行完礼后纷纷入座,叶赫那拉氏坐在主位上将三个孩子的着装一一打量着。崇礼平日都是他姨娘在伺候,崇礼姨娘是个极懂礼数的人,着装方面自然不会出什么错,浅灰色的云纹袍子,腰间系一白色环佩,简约又端正。书容因是头一次去别人家里做客,所以头晚上特意将安妈妈请到了卧室,丁香将衣柜打开,把书容秋日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拿出来让安妈妈瞧了,问穿哪色哪款的好,安妈妈一眼看过去后微微笑着挑了件淡粉的,说赴喜宴,什么款的倒不重要,合身好看就行,关键是衣裳颜色要选好,既是办喜事,自然得喜气,淡粉就极好,既合书容这个年龄,又适合好日子穿。书容便穿了那件淡粉,今日早,安妈妈又特意来伺候书容洗漱,且参照宫里小宫女的发式给书容梳了个类似于两把头的发式,再在两边各别上一个小花钿,看着那是格外的精致娇俏。
叶赫那拉氏瞅着书容那张脸,想起了书容的额娘,面上遂不太欢喜,再瞅到画容身上,见了画容那满头的珠翠,面上一下就冷了下来,张嘴就喝问:“这头是谁给你梳的?”
画容从来都不怕叶赫那拉氏,即便叶赫那拉氏摆脸色她也不怕,毫无畏惧的说是她的大丫头梳的。
叶赫那拉氏双眼凌厉的扫到画容身后那大丫头身上,大骂了句混账东西,那丫头也就丁香一般的年纪,受了这句骂早就慌得噗通跪了地,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吭声。叶赫那拉氏喝道:“昨日吩咐过,淡雅素净即可,你这妖蛾子,素日里就是个华丽花哨的,留你在身边只会带坏姑娘,拖出去狠狠的打,再撵出府去!”
那大丫头死人一样的抬了脸,愣了片刻后才知道争辩,叶赫那拉氏哪里由她辩,挥手命人将她架出去,那丫头扯着喉咙大哭,求画容救她,画容遂对叶赫那拉氏道:“是我要她如此的。”
叶赫那拉氏匆匆瞪画容一眼,又命人赶紧的把那丫头叉出去,画容遂也没再说什么。崇礼见那丫头可怜,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站在书容身后的丁香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发颤,双手抓着袖袍,身子往书容靠近些,仿佛这样就安全了。
书容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切,画容今日着实是犯了大错,这翻富贵相的去参加汉人的宴席,一来有可能让阿玛落人口实,为修水库一事,底下官吏多有对阿玛不满者,若是被谁参个贪,大好前程就没了,二来极易招惹汉人的不满,李曦是宝庆名士,前来贺喜的汉人定然不会少,她这么高调的炫富,真真是刺疼汉人本就愤愤不平的心。继母早已想到这一层,所以之前就吩咐大家装扮要淡雅点,继母为了阿玛用心良苦,偏画容不懂,活生生害了一无辜的丫头。
书容往门口望去,那丫头哭天喊地,十指碰到什么都一顿乱抓,抓不住就疯子般的乱打,看得着实吓人。廉正昨晚宿在崇礼姨娘那头,这时刚巧过来,那丫头看见了发了狂似的朝着廉正手舞足蹈,求廉正救她,廉正拧紧了眉,命先把她放了才问怎么回事,小厮们畏畏缩缩的往上房屋里看一眼,廉正遂道:“等在这里,如何处置听我发话!”
见廉正进来,众人纷纷起身,崇礼书容画容先请了早安,叶赫那拉氏再行礼,又将廉正请到主位上坐了,廉正坐定后眼睛往画容头上盯了好几秒钟,才问叶赫那拉氏外头是怎么回事,叶赫那拉氏瞧见廉正方才往画容身上盯了一瞬,遂笑着道:“就画容这身装扮,竟是那丫头出的主意,妾身不打她,实在不足以震慑其他下人!”
外面那丫头听了大喊着说是四姑娘要她如此装扮的,四姑娘说既然要去,就要叫那些汉人瞧瞧满人的气派,叶赫那拉氏听了面上青了一阵,命人赶紧的把她架出去打,廉正冷着脸问画容是不是那丫头的主意,画容左右权衡了翻后说是,廉正便发大脾气了,手往案上重重一拍:“荒唐!她一个丫头,敢随意糊弄主子?”
廉正这一拍一喝的,愣是将叶赫那拉氏也吓了个激灵,干干的不敢再说话。画容浑身抖了抖,赶紧的低了头不看廉正。
书容坐在旁边冷冷的扯了扯嘴皮子,偏头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秋景。
廉正气呼呼的顿了片刻,后扬手吩咐道:“打就免了,撵出去作罢!”那外面的丫头听罢连头也忘了给廉正磕,赶紧的挣开了小厮躲鬼一样的跑了。
见阿玛留了那丫头一条命,书容便怜悯的往画容面上瞅去,画容不知道书容为什么瞅自己,冲着书容横了个白眼,书容冷冷的笑了笑,又偏过头淡淡的看着窗外。
“伺候的人都出去候着!”廉正将下人屏退,只剩下自己一家人。于是书容望着窗外,悠哉悠哉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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