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容皱着眉头将两人的话细细想了想,觉得也甚有道理,可是她实在没事可做,遂两手一摊,道:“那妈妈打算叫我怎么办?巴巴的去额娘屋里,将额娘管着的事情都翻出来看看,看看是不是都合我心意?”
淳妈妈道:“那自然不是,但是姑娘也得拿出自己的威风来,这么悄无声息的,只叫四奶奶将姑娘看扁。”
书容往旁边一坐,道:“那妈妈给想个好法子,如何才能叫我威风威风,不负阿玛期望。”
淳妈妈便笑了,笑得倍儿不好意思,说:“其实呢,奴婢劝姑娘这番话,也是有些私心的。”
书容似乎明白过来,斜着脑袋笑瞅着淳妈妈,淳妈妈立时又正气凛然的加一句道:“但是私心占只少部分,大部分还是为着姑娘好。”
书容自然明白她一直都为自己好,遂笑着说她知道,只叫她说她的私心究竟是件什么事儿,淳妈妈便道:“就是奴婢家里的一个侄子,从奉天来府里做事已经半年了,起初奴婢应承了他阿玛额娘,说他过来了定然会好生照料,但不想他却是一直都窝在厨房,平素就砍点柴生点火,实在展不了身手,奴婢想请姑娘将他提一提,一来了了奴婢一桩心事,二来姑娘也叫大家看看,姑娘虽不动声色啥事儿也不管,但姑娘若是妖管起来,说的话还是忒中用的。”
书容听了微微笑,又将她说的那侄子细细想了想,却是想不起,“不曾听妈妈说过你侄子的事,是哪一个?
淳妈妈笑道:“姑娘倒是见过他几次,去年末,姑娘掌家,头一天施粥那日,姑娘曾在大厨房见过的那小子,把粥装桶的那一个!”
书容遂又细细的想了番,然后长长的哦了声,“原来是他啊!当时看着就觉着是个憨厚能干的。”
淳妈妈笑道:“可不是,很能干的一小伙儿,偏生四奶奶一直不肯提他。”
淳妈妈没有多说,书容却是能想到这个中的缘由,继母定然是因着自己的缘故,不愿给淳妈妈脸面才拘着那小伙儿罢了,说来倒是自己牵累他了,遂问淳妈妈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淳妈妈喜道:“叫桂生,就快十五了。”见书容点点头,便又问:“姑娘打算给他安个什么差事?”
书容遂又笑瞅着淳妈妈,道:“你说呢,你希望我给他安个什么差事,既是来做面子的,只要不过太过分,凭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淳妈妈听了这话大喜,丁香笑话她道:“妈妈该不会叫姑娘给他安个管事做吧!”淳妈妈笑着打了她一下,道:“鬼丫头,我这与姑娘说正经事呢,别捣乱!”说罢又与书容道:“奴婢对这侄子还是甚了解的,做事机灵,想请姑娘把他放到姑娘这院子来做个小厮,保管姑娘受用。”
书容想了想,觉着一用权就是往自己屋里挑个能干的,还是个小伙儿,实在不妥的很,遂道:“我院子里就算了,终究我是要嫁人的,他一个男子汉跟着我,日后我嫁人了难道还能带上他走不成?倒不如把他放我二哥院子去,给二哥做个贴身跟班,日后也好随着二哥慢慢的在府里站稳脚跟。”
淳妈妈觉得书容这个想法甚好甚长远,直点头说好好好,书容便又笑瞅着她道:“好是吧?那淳妈妈拿什么报答我?”
淳妈妈呵呵呵呵的笑道:“奴婢前日刚与人学了宝庆这里的一味特色糕点,等会子安排好了桂生的差事就做来给姑娘尝尝鲜。”
书容嘿嘿嘿嘿的笑着,“我打的就是这个小算盘呀!”淳妈妈便笑着去了。
是日下午,那桂生便拿自己好不容易存的几个钱买了些坚果来给书容磕头,书容坐在椅子上,细细的打量番淳妈妈这侄子,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遂欢喜的叫他起了,又瞅眼他放在桌案上的坚果,笑道:“这花了你不少钱吧,你知道淳妈妈是我乳母,既然你是淳妈妈的侄子,那便是自己人,不需这么客气。”
桂生憨憨的笑道:“平常来见三姑娘,兴许可以随便点,但如今托三姑娘的福,叫奴才得以跟在二少爷身后当差,奴才虽没读过书,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理,可恨奴才本事有限,只得买点不像样的东西过来孝敬三姑娘,三姑娘莫要嫌弃才好。”
书容笑笑,心道果然是懂事的孩子,又对他道:“日后好生给二少爷办事就是,你是淳妈妈的侄子,又是我特意拨过去的,他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那桂生心里喜喜的,又给书容作揖行礼后退下回西厢,一路上桂生见着了许多盛开的花儿,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春草,桂生觉得世界真美好,前途很光明。
书容把一厨房生火的伙计提升到崇礼跟前做贴身跟班一事立时在府里掀起轩然大波,有那么些个眼红又胆大的小厮特特跑到叶赫氏跟前说事,说论资排辈,桂生比他们靠后多了,如此就给他升了上去,实在是叫他们不服气。
对于此叶赫氏虽知道不合规矩,更明白书容是特特做给大家的看的,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廉正给书容的这个权利,她总不能拆廉正的台,如今在廉正面前她已失宠,再去廉正跟前讨嫌,那她就真的是一败涂地无可救药了,遂也只得安抚那些前来鸣不平的人几句了事。
那桂生也实实在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在崇礼身后跟了两日崇礼便夸了两次,说他少说多做,还做得周到利索,在西厢的一众小厮里头,算他最机灵。崇礼不但当着桂生的面夸他,就是见了书容也是要将他提上一提。
这日三月三,教授书容棋艺的师傅这两日告了假回去祭祖,书容上午便得了闲,崇礼也因先生告假没去上课,遂跑到书容这头来进了屋,彼时书容正依着风俗在屋里吃淳妈妈煮的茶叶蛋,见着崇礼笑着唤了声二哥,崇礼笑着点点头,道:“淳妈妈煮的茶叶蛋可好吃?”
书容道好吃,叫丁香给崇礼拿一个,又问:“新跟班可没招惹你不欢喜吧?”
崇礼拿着蛋在桌角上磕了两下,笑道:“三妹选的这桂生,倒是个机灵的,我如今去哪里都带上他。”崇礼剥蛋壳是把好手,话才说完,光溜溜的鸡蛋便呈现在他面前,崇礼一口就咬了大半,嚼几下咽下去后又把另一小半塞嘴里,微微含糊的与书容道:“知道是淳妈妈的侄子,又是你特特拨过来的,我不会为难他。”
书容笑笑点头,又问崇礼道:“姨娘那头可好,我这几日没去瞧她。”
崇礼笑道:“托三妹的福,姨娘那头还好,那大夫开的药,喝了下去后姨娘整个人都精神了些,没再出现腹痛现象。”
书容抿抿嘴没接话,犹豫着上次那大夫告知的事情要不要与二哥说一声,思虑一番后书容觉得还是不要叫崇礼知道的好,毕竟如今胎儿没事,额娘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说给他听了难免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书容没接话,崇礼略觉无聊,便看向窗外,窗外春花烂漫,几树西府海棠,开得且香且艳,崇礼不由吟了几首诗来,将这暮春时节的盛景赞上一赞,书容听了兀自笑着,想着古人就是古人,随时随地都能风雅一番,她这个伪古代人,即便读再多的诗书,也是到不了二哥这个境地的。
崇礼风雅得尽了兴后又长叹一声,说这三月天的,别人家都成群结队的祭祖扫墓,就他们家,远在宝庆,只得大哥从京城回趟奉天祭祀宗祖,他心里实在惭愧的很,书容笑笑说这乃是情非得已,祖上有灵会体谅的,书容说着也往窗外看了看,觉得春色无边,日子明媚的很,遂邀崇礼道:“下午走马去郊外,踏踏青色如何?”
崇礼笑道:“三妹也就这么点兴趣了,棋艺学得如何了?”
书容嘿嘿笑道:“二哥想知道,不如咱先杀几盘,下午再一道骑马出去?”
崇礼大笑说好,丁香便赶紧的搬来棋盘与盛子钵,在桌上摆好,又去给两人准备点心茶水。
崇礼见着丁香忙来忙去的,便夸她越发机灵了,丁香笑说都是书容教的好,书容咯咯笑着,命她一旁好生站着不许多话。
两人下棋,倒是有趣的很,先在选黑白棋子之时便商讨了好久,因黑子先行,书容便抢着要着黑子,崇礼便允了她,又嘿嘿笑道:“围棋围棋,乃是以围困对方棋子灭其气提其子为目的,三妹抢着先着子,是想叫我早早的围了你的黑子么?”
书容一听这话,觉得不甚吉利,又赶紧的抱了崇礼面前的白子过来,将自己的黑子钵推了过去,嘿嘿道:“二哥是老手,我是新手,二哥让着我点啦!”
崇礼看着被书容推过来的黑子,又嘿嘿笑道:“黑子先行,乃是因黑子比白子多一颗,其实择黑择白,并无甚差别,三妹这棋学得不怎样啊!”
书容本是听了前段想着再耍一次赖把黑子再换回来,可听了后半段便是哼了一声,憋了嘴瞅崇礼一眼,道:“谁说不怎样,看我是如何把二哥杀得片甲不留的!”遂看准了点落下第一颗子。
崇礼摇头无奈笑着,紧着书容的白子在其对角线上落下一颗黑子,书容虽然棋艺甚烂,但这基本道理还是知道的,占住对角线上的气,乃是最保险的走法,遂也跟着在对角线上落下一子,两人如是下着,书容起先还笑呵呵的捡几个崇礼的黑子,后来却觉着不对劲,崇礼的黑子虽在小范围内失势,可整体看来,却是他的黑子将自己的白子团团围了,想要杀出重围乃是不可能的事,遂感叹一声,道:“二哥眼光长远,我却只盯着眼前,惭愧的很,这一盘,受教了!”
崇礼笑说她倒是谦虚,书容下巴一扬,道:“棋盘展开前,我虽耍赖,却也算不得耍赖,可叫审时度势,棋盘结束后,我败了就败了,也算不得谦虚,得算愿赌服输!”
崇礼哟哟两声,“嘴皮子练得倒是好!”又将棋子捡好重来。两人一直杀到中午,起先几盘那是十分钟不到便分了胜负,多以崇礼控制整个天下,书容寸步难行之格局收尾,这格局对书容却是个讽刺,起先说什么要将崇礼杀个片甲不留,结果自己求被杀个片甲不留都不得,一溜的白子将士活生生的被黑子困死,至后来几盘,书容慢慢上道才渐渐有了难解难分之势,可想胜了崇礼,明显的还是火候不够啊!
“姑娘,该用饭了!”丁香乖巧听话的在旁站了一个上午,见证了书容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的悲催历史,虽然觉着书容勇气可嘉,但到底战果惨淡,不想书容再败下去,丁香便好意提醒,怎知书容如今杀红了眼,压根儿就没理会丁香,只捏着颗棋子在手里,认真着眼天下格局,想着如何能来一招扭转乾坤之举,好叫二哥也心服口服的输上一局,至于吃饭什么的,实在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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