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氏的胎最近不太稳固,大夫于是天天进府把脉。书容本不是多么关心叶赫氏这一胎会如何如何,顺利产下了,不论男女,那都是阿玛的骨血,阿玛总是欢喜的,若是中途有个什么不顺,这对书容和崇孝来说也不得不算是件好事,于是对于叶赫氏胎象不稳一事,书容表现得很淡定,只廉正,知道情况之后着急了好几日,天天晚上过来问书容今日大夫又是如何如何说的,可要换药方之类的。
书容这些日子为府里的事操劳不少,又因继母母女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见廉正对叶赫氏如此上心心里蹭的一下就蹦出了一把火,忍不住问廉正:“阿玛是对额娘上心呢还是对额娘腹中的胎儿上心,若是对额娘这般疼惜,那我死去的额娘如今在阿玛心里又是个什么地位?”一句话将廉正问了个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书容见着阿玛那神色又觉得自己过分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断断收不回,只得垂了眸坐在一旁不吭声。
守在一旁的丁香拿眼珠子将两人各扫一眼后识趣的退了出去,遇上准备进来换新烛台的淳妈妈便将其拦下,说里头两位主子正各生闷气,不要进去的好。
淳妈妈听说廉正与书容互生闷气不由瞪大了双眼,低低的问了句:“可是你胡说?四爷向来疼爱三姑娘,三姑娘也一向乖巧的!”
丁香撇了撇嘴,说她才没胡说,然后撇下淳妈妈走了,淳妈妈回头朝里面张望两眼,摇头叹息一声也退了下去。
廉正默默了坐了好一阵子才说了句:“你额娘在阿玛心里,自然是无人能代替,但是你继母,这些年伺候阿玛并无什么过错,又为阿玛生育子嗣打理家事,阿玛对她自然有感情。”
书容听后深深的为那未曾谋面的额娘痛惜,无可代替么?如今叶赫氏不已然代替了么,话说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双眼看到的事实,书容想着想着就想起了自己的前尘往事,不禁红了眼,低低的说自己困了,叫廉正也早些回去歇息。
廉正自从书容院子回去后心里便一直不安,书容那一句话,当真是将他问了个愧不敢言。趟在床上久久难以成眠,廉正回想着他与赫舍里氏的点点滴滴,从神武门外骡子车旁的初见,到新婚之夜素纱帐里赫舍里的如花娇颜,再慢慢的回想到赫舍里难产死去的那一天,过往种种,挨着挨着慢慢重演,廉正都不知道自己的眼角是什么时候湿的,抬手轻轻擦去,不多时外头小厮就叫起了,这一夜竟然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回到府衙,李曦等人逐一的望着廉正那对熊猫眼对廉正关心两句,廉正无奈笑笑,赶紧去办公桌案后头坐了阅公文。
李曦忙了番后又与廉正说了下宝庆府今年征粮纳税与户籍管理的情况,指出了些不足之处又提出了些好的建议,廉正认真听了。李曦将自己的公事说完,又想起了自己的一桩私事,要说与廉正听。
李曦瞅了瞅平日周玉堂来当值时用的办公桌案,又笑着对廉正道:“周玉堂这后生,大人看着怎么样?”
说起周玉堂,廉正自然是喜欢的,点头说极好,李曦也笑着点头,又以为廉正会问问自己今日为何就问起这个,然后自己就可顺着话题说下去,奈何廉正是个正儿八经的呆子,说了那句极好后就没了下文,头一直低在那里翻阅文书。李曦轻轻叹息一声,不得已自己开了口:“下官近日与内子商量,觉着周玉堂这孩子品貌家世都不错,又勤奋上进,想来前途是一片光明,又见其与小女颇合得来,便想着促成一对姻缘,也了却下官与内子一桩大事。”
廉正这才将精力放到李曦说的这事儿上来,抬了头看着李曦笑道:“你只李晴一独女,视为掌上明珠,自然是得给她谋一个好夫君,周玉堂这孩子不错,与你们家李晴倒是般配。”
李曦心里欢喜,又说:“大人这般说,不知大人可否帮忙搭根红线?周玉堂向来敬重大人,这事儿大人出面,定然能成。”
廉正笑说:“周玉堂向来也敬重你,你出面也能成,再者是你收女婿,怎么眼巴巴的往我身上瞅,莫非这事儿还有什么难处,是你不方便开口非得我来说的?”
李曦干笑两声,他能说因为周玉堂看中的是你家的姑娘,满汉本就不通婚,由你出面更能早早的断了他的心思么?当然不能,遂只得道:“你是知府大人,由你牵线,日后再由你证婚,吉利的很,可千万莫要推辞!”
廉正笑着将李曦望了数秒,道:“你我兄弟,你既然这么说,我自然不会推辞,只是李晴,比我家书容还小,貌似还没十一,你这么早就定下,是不是也太心急了点?”
李曦见廉正应了,笑得分外的开心:“的确是着急啊,好少年谁都抢着要,我这近水楼台的,若不早早的抢了这轮月,日后后悔都没地方说去!”
廉正哈哈笑着拿食指指了指他,这事便就此说定了。
十二月初一这日早,天上难得的挂了个日头,地上也难得消融了积雪。叶赫氏喝了安胎药后觉着好久没出去走动了,便唤海棠。海棠在门口插了两根香又对着天拜了两拜后匆匆去内室扶了叶赫氏,主仆两人都穿得厚厚实实的出去散步,后头跟了几个小丫头。
叶赫氏自知道有孕后,那是格外的小心,天天就只在上房里走动走动,尤其是胎不安稳的那些日子,叶赫氏干脆就天天趟在床上休息,实在是好久没见外头的光景了,如今大夫说安胎药效果好,胎儿已安稳无恙,叶赫氏便忍不住要出来走动走动。
“实实在在好看呢!”叶赫氏瞅着满树的梅花,高兴的很。廉正这些天对她处处体贴,每日嘘寒问暖的,日子比蜜还甜,若是这次能安然的产下个男丁,那往后自己女主人的地位便是无人能动摇,即便有崇孝有书容还有个直隶总督,她也是不用惧怕了!叶赫氏想着不由有些志得意满起来,叫海棠扶她过去,她要采一朵梅花下来。
海棠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不扶她过去,只叫身后的小丫头过去采了,又对叶赫氏道:“四奶奶为着这肚子,平时都不随意走动的,如今奴婢怎么敢让您去采这梅,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
叶赫氏笑着点点头,接过丫头递来的梅花,放海棠头上戴了,又夸赞好看,海棠羞涩的笑笑,叶赫氏瞅着海棠红红的脸蛋,笑说:“按理你是早该许人家的,只是这几年我用你习惯了,舍不得这么早就把你许出去,如今瞅着你亭亭玉立,也不忍心再耽搁你,等我腹中的孩子平安的产下,我便给你寻个好人家,定不委屈了你!”
叶赫氏这话将海棠微红的脸蛋直说得通红,娇羞羞的给叶赫氏福了一福说谢,叶赫氏如今心情大好,直说她从未把海棠当外人看,定然是要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又说将来的嫁妆也一定不同其他丫头,海棠听着也甚是欢喜,又给叶赫氏福一福。
主仆两人感情急速升华之时,淳妈妈领着几个小厮走过来,见了叶赫氏自然得行礼,叶赫氏心情好,笑着叫她起了,又问他这是办什么事情去,淳妈妈回话道:“老爷说如今天大冷了,府里要准备开始施粥,三姑娘命奴婢去外头打点打点。”
叶赫氏笑问施粥去外头打点什么,淳妈妈笑道:“今年与往年不同,老爷命人在府衙后头的巷子里圈了块地儿出来,专门供富庶人家搭设粥棚。”
叶赫氏笑着点点头,又问了些书容掌家的情况,淳妈妈自然答一切都好,三姑娘是当家的好手,叶赫氏笑笑,说书容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她,淳妈妈笑着没做声,给叶赫氏福了福便说自己先忙去了。
书容当着家本就是家务缠身,如今又要准备施粥的事情,更是忙得脚不着地,一下要给那些婆子支银子,一下又有小厮从市场上调研回来,要书容指定买哪家米铺买多少袋米,一下又有婆子来回墨容的病出现反复,书容又得急匆匆的过去瞧瞧,这边没瞧完,那头又有小厮找来说搭设粥棚的材料买好了,但还得书容去选个好地儿,如此种种,书容当真是飞天遁地一刻都不得停,连饭都吃不安生,如此不过两日,书容便因汗湿衣裳没来及换下着了凉,患上了咳疾。
初四日是正式开始施粥的日子,书容早早的就起了床,淳妈妈起得更早,书容去到大厨房时,下人们已在淳妈妈的管理下煮好了两锅子热气腾腾的粥,一小厮正在准备装桶。书容过去拿勺子舀了一点放嘴里尝了尝,见粥还算稠便点点头,说辛苦大家了,几个小丫头撇了撇嘴,大冷天的三更就被叫起来做事,实在是烦人的很。书容瞧见了也没说什么,只嘱咐装桶的小厮手脚麻利点,速速装好再盖上,免得到了那里粥就凉了。那小厮倒是听书容的话,望着书容憨憨的笑了笑后加快了装桶的速度,书容觉得这小厮眼生的很,却也没在意,转身出厨房,淳妈妈跟上两步,书容吩咐道:“我还要回去喝药,你就一路跟着,顺道留意留意,哪些是值得提携提携的,哪些是手脚不干净留不得的。我喝了药就去。”
淳妈妈点点头,又叫书容多穿点衣裳,书容笑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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