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书容想着把画容支走,那头画容也觉着书容碍眼得很,就这方面来说,两人倒像是姐妹。
四人行至马棚,小厮哈腰过来行礼。崇礼走至一健壮的白马前,顺着马儿的鬃毛对保绶道:“我们家在宝庆这头没有什么好马,这匹还算行,五爷暂且将就下,若有机会去奉天,当牵了我阿玛心爱的白云出来,保准五爷会喜欢。”
书容听到白云这两字不免想起春晚上风光无限的白云黑土,扑哧笑了,又道:“五爷骑过的好马只怕多了去了,哪里稀罕阿玛的白云?”说罢走至一棕色马儿身边,招呼那小厮解下那马儿的缰绳。
崇礼笑说也是,保绶笑笑没吭声,只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把马儿牵出马棚,崇礼也去牵了匹黑色毛发的马儿出来。这下保绶崇礼书容三人都挑好了马儿,只剩下画容,撅着小嘴儿站在一旁,一声也不吭。
书容扬了扬嘴角,想着不用自己支开她,她应也是同行不了的,遂也不理会,转身攀住马鞍,腿上一使劲,身子便轻盈的跃上马背。旁边保绶看着书容一下的功夫就端坐在马背上,笑着夸书容好身手,书容倒也不谦虚,坐在马背上嘿嘿嘿嘿的笑着,又道:“五爷是擅长骑术的,知道初学骑马是个什么样儿,我当初,爬上马背,不过两三下的功夫,定然是要被甩下来的,若不是师傅在旁跟得紧,还不知要被马蹄踩成什么样儿。”书容说着故意往画容面上瞟一眼,画容自然知道书容是说给她听的,翘了嘴角不以为然的横书容一眼,又去到保绶跟前,仰着头略略带了点生气的口吻道:“方才我问五爷,可不可以带我同去,五爷说可以,现在我不会骑马,五爷说我该怎么办?”
画容这话,大大出乎书容的意料。下人们不知道保绶是个什么身份,他们上头几人却是知道的,继母想来也叮嘱过她在郡王面前要恭敬点,不想她却是如此表现,虽不至于得罪了郡王,但到底有失礼仪。
旁边崇礼也如是想着,拿眼睛不悦的瞟画容一眼,方想与保绶解释两句,保绶倒先开口了,对着画容温温笑道:“方才听四姑娘问起,只以为四姑娘是会骑马的,不想……。”保绶顿了顿,又笑着对画容作个揖,道:“那四姑娘觉得该如何?”
画容笑,拽了保绶右手袖袍的一角,然后轻轻扯了扯,仰着脑袋嗲声嗲气的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上过马背呢,听闻五爷骑术超人,不如带上我一起吧!”画容说完还不忘眨巴眨巴两下眼睛,书容在旁看得那是一阵恶心,浑身颤了颤,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保绶显然也对画容的撒娇不感冒,抬手左手握拳挡在嘴前轻轻咳嗽一声,不说话。崇礼过来拉了画容扯在保绶袖袍上的手,道:“哪里有叫五爷载你同骑的道理?”见画容撇着嘴不理,便又好生的哄她道:“外头冷的慌,四妹身上又穿得这么单薄,还是待在家里的好,等明年春,天气好了,二哥亲自教你,想怎么骑就怎么骑,如何?”
画容偏着脸不吭声,书容在马背上等得烦了,不耐的看画容一眼,又笑对保绶道:“五爷先上马儿吧,看看这马儿性子好不好。”保绶借着书容这一句赶紧的离了画容上到马背,书容偷着笑了笑,待保绶上了马,便调转马头,又扬着鞭子对还立在地上哄画容的崇礼道:“二哥也快些上马吧,我与五爷先走。”说完看眼地面上气得冒火的画容,鞭子一落,便赶着马儿奔了出去。保绶看着书容前去的背影,笑着扬了马鞭,驾的一声跟上。
书容保绶这么一前一后的离去,愣是把画容血色甚好的脸蛋儿气了个比纸还白,右脚往地上一跺,哼声愤愤离去。
崇礼见着画容走了,仰天长出一口气,又上了自己的马儿,加速跟上前头二人。
宝庆之地多丘陵,地形不似北方平坦,于是这郊外跑马,跑得便不是那么惬意。崇礼在跑了十几里地后拉住缰绳,在马背上颠簸两下后叹息一声说:“若是在老家,我定要驰骋个大半天,奈何宝庆这儿山地太多,跑不开!”
保绶也将马儿御住,停在崇礼身旁,望着崇礼笑道:“地势不平,则更是考验骑术,关外的地儿也不见得比这儿平多少,当年咱们老祖宗,铁骑越过长城,一路南来也不见得都是一马平川,加把劲儿!”保绶说完扭头去看还在后头追赶的书容,见着书容小小的身子骑着马儿奔跑倒也稳打稳实的,不由赞赏的笑着。
书容平时都是在走马场练马,这郊外实战还是头一次,不免有点惴惴的,于是在起初的那一段跑得比平常要慢些。保绶崇礼都对她甚是体贴,跑上一阵后便停下等等她,跑上一阵后又等等她,这实在叫书容惭愧不安,遂恨了心,猛抽几鞭子,愣是把进度赶了些上来,但即便如此,书容还是落在了两人后头。
“五爷,二哥。”书容打马上前来,听声音有点微喘。保绶笑道:“三姑娘骑得甚好,只是急了点,你学骑马的时日不长,在后头慢着点无妨,我与你二哥等你便是。”
书容笑道:“五爷想来没有尝过落后的滋味儿,若是落下一些倒也无妨,若是往前瞅几里地都不见同伴们的身影,那当真是心慌得很,一来怕越拉越远,二来更是担心一个人在后头遇上个什么土匪山贼的,所以即便骑术再不好,那也得快马加鞭,不能落下太远。”
书容这话一说,保绶与崇礼纷纷作揖赔不是,保绶说是他们两人疏忽了,书容笑说无妨,说他们时不时的等她一阵,她便也没落下多远。
崇礼笑道:“不过近段时间,湖南这头是不大太平。”
保绶点点头,“我此番游历,尚在贵州境内,就听得人说湘西之地不安稳,苗民恣意闹事,前阵子安息了些时日,最近听闻又开始闹腾了。”
崇礼点头说是的,又道:“前阵子安稳,是地方官出手压了压,如今却是压不住了,只怕要出大事。”
保绶正襟敛容,道:“九月末镇筸几名生员冒死叩阁,向圣上禀明此事,圣上英明,断然不会看着苗民继续恣意妄为,这点我是极信任的。”
崇礼望着保绶笑了笑,书容赞同保绶的那句圣上英明,也笑着说:“圣上英明,又正当盛年,大清子民的福气。”
保绶笑着点点头,三人似乎聊开了,便都驾着马儿闲情逸致的慢走,保绶骑在中间,书容两兄妹一左一右伴着。
崇礼跟着廉正没少应酬,因此这陪客的路数他是熟悉得很,既是骑马慢行,便得拿出些谈资来,才不致于一路尴尬无语,遂看准了保绶的趣味,将保绶游历四方的那话题寻了出来,书容见二哥向保绶问起游历一事,颇是赞赏的朝二哥看一眼,游历这话题,非但能叫保绶一个人说上一个下午,自己兄妹只轻轻松松听便是,还能叫保绶说得开心说得春风得意了,真真是个好话题。
于是保绶一路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蒙古科尔沁的草原说到达拉特的响沙湾,又从响沙湾说到银川的戈壁滩,再到新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再南下说到西藏布达拉宫,说他看到了一群群磕长头匍匐在地的信众,最后说了他如何去的贵州,如何来的宝庆,如何就找了廉正,一字一句,愣是将他这一年多来的历程道了个明明白白。
书容一路上都只微微笑着听他讲,他说的地儿,书容前世都是去过的,于是没有多么羡慕感叹,只是觉得这郡王若是说书,定然不错。慢行在保绶另一侧的崇礼表现就大不相同了,崇礼长这么大,去的地儿只奉天直隶京城加宝庆四处,实实在在是没见过多少世面,于是乎,保绶每讲一处,崇礼都要哇的感叹一声,然后再兴致勃勃的听保绶讲下文,他如此激情澎湃,无疑更增长了保绶讲故事的热情,也增加了些许亲近感,于是这么一行下来,两人的感情增进不少。
待骑马回去之时,保绶已稳稳当当的坐了崇礼心中偶像那个位子,崇礼因听保绶这么一讲,顿时也生出了游历之心,遂问保绶下一站打算去哪里,保绶道:“过两日便打算与知府大人道辞,往江西滕王阁去坐上一坐,途径崀山,顺道去看看丹霞奇观。”
过两日就走,诚然这话出乎崇礼书容的意料,崇礼有些惊讶的问道:“就要过年,五爷没有回京,难道不打算留在府里与我们一道过年么?”
书容也是这般想的,望着保绶等着他回话。
保绶笑得极潇洒,说:“若是逢年过节便要把家回一回,那又如何算得上游历,我这一年多,都是想走就走,想歇就歇,不受这么多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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