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到最后,声音便越来越低。只因我发现,他看的书,封面上有一艳丽非凡的女子,名曰《厦华第一后》。
眼神将将的从封面女子的身上收了回来,抬眸望向秦思归,忽而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
他的脸泛起可疑的红晕,便如同当日杨世遗被我撞见看这本书时一样。
脑子里忽而便想起他要抱着书随我逃走时说的话,义正言辞般的,他说,“读书之人抛弃书本,此举便如同士兵上战场却丢了武器一般!公子,你这是要让我做一个无器之兵么!”
回忆完毕,这边我还沉浸在发现这书名的震撼之中。
那边,他已然将书从我手中快速的抽走,见我颇有些呆的望向他,便是低咳了一声,欲盖弥彰般的转移话题,“‘心善’二字,那也得用对地方。公子救我那自然应当的很,至于对旁的人,就不必了。”
他此番逻辑不知从何而来,但现在我的心思却已然不在这个上面了。
少顷,我眼神在他着意要隐藏起来的书上一瞟,便慢悠悠的开了口,“思归啊,这本书……好看的很么?”
他表情立刻一顿,略带忧郁的看了我一眼,糊弄般的开了口,“尚可而已,如此,即已天黑,那思归便先回屋了。”
我还没有应声,他已经三两步的迈出了门槛。
将将的我刚坐下,他忽而又转了回来,趴在门边探了半个身子瞅我,眼眸轻眨,极是不放心的安顿,“公子切勿心软,那些人来意不明,该打发便及早打发走才是!”
我一怔,他已然冲着我点了点头,又翩翩的抱着那本《厦华第一后》走远了。
那些人对我们没有恶意,甚至说起来先前一直唤我‘小兔’的小仆还挺可爱乖巧。但正如秦思归所说,他们太来路不明了。
最让人害怕的便是最未知的物事。
不自觉的手便摸到了腰间的玉佩上,脑子里忽而便产生了一个念头,若是实在不行了,我就去找杨世遗,至少,也不至于将自己给饿死……
胡思乱想间,外面突然的传来一阵吵闹,我推门出去的时候,那阵吵闹声已然移至了庭院正中。
不过是五六个人,看样子是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正耳红面赤的叫嚷。
“李家仗着有无奇太子撑腰竟也敢在这上陵横行霸道了!啊呸,我今日定要去杀了他!看看谁能拿我如何!”
好狂妄的语气,此言出那边更加的乱了。
我一怔,提高了声音便很是好奇的问道,“你说,你要杀谁?”
我以为他要去杀无奇太子。
是以想提醒他,那根本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谁知那边的人听到我的话,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我。只一个劲的向着门口冲,另外的人便也只顾着拉。
我颇觉尴尬之际,一旁的侧室忽而便出现了一个人,是刚刚拜见过我的汉子。他脸色很是不好看,尤其是见到庭中闹成一团的景象,脸色便更加的黑了,含了内力的嗓音立时穿透了一堆人的耳膜。
“谁敢生事,立刻给我滚出上陵!”
果然他比我说话有威力多了,此言毕,那些人便立刻的停止了一番拉扯,犹自难看的脸色也是僵了一僵。
我倚在门边看闹剧,旁边秦思归的屋子里却是没有一点动静。
庭中有人开了口,堂堂大丈夫却生生的带了丝委屈,“大哥好度量,难不成竟让那李家的人白白的将我们欺负了去!”
一言出,那些人便按捺不住了,纷纷接了话,“那李淳于自从接掌了李家,手段血腥不说,还处处与我等作对。如今还出手伤人,三哥生死未明,我们不出这口恶气,实难安眠!”
李淳于?眼眸轻转间,便忽然的忆起,是那个曾经在酒馆伤人被我撞见,后又在小悬崖上和吴玖他们抢雨珠姑娘的李家庶子。
被唤作大哥的男子,显然早已发现我在场,一边听着他们说这些,一边便时不时的瞅我一眼。
等到庭中声音渐弱下去,他才开了口,声音冷清的很,“如今不在我们的地盘,你们且将这股火憋着,等到我们走时灭了他!”
这话说的毫不避讳,我心下震惊间,便不禁的细细打量起这些人,他们不是上陵人,却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全部狂妄自信的很。甚至还不爱避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惯出了他们这些脾性。
只是,我抚了抚额,忽觉有些头痛,这屋子明明是我的,却被他们弄得让我硬生生的觉得他们才是这宅子的主人一般。
那汉子的话显然很有效用,庭中的人囔囔了一阵,瞬时便安静了下来。我抬眸,外面的天色有些不明,似乎阴的厉害。
回了屋后,紧闭房门。将近亥时,我才听得那些人全部出了府。
屋中还燃着灯,是以,不过一会便听到小仆带着睡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公子,我父亲让我告诉你,今日情况实属例外,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彼时,我正坐在书桌前翻看书架里的医术,听到他的话,便是一起身披了外袍拉开了门,“他们不在宅子里住?”
小仆人脸畔处犹印着两三道睡觉时留下的红印,听到我的问话,便是先嘟囔了一句,转而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望着我,“宅子里平日只有我和爹爹住,也不是,平日里会婢女来,自然偶尔也会有旁的人住下,唔,今日我三叔便也在。”
他怕是睡得迷糊了,说话有些不清不楚,但大致的我还是听明白了。
挥了挥手让他退下,我便又回了房。
天色已晚的厉害,本来一直怕鬼王会派了什么人抓我,是以心情一直紧绷着,如今直到现在也没个动静,我眨了眨眼皮,打了两个哈欠,终是抵抗不住困意,灭了灯上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外面便是一道光亮,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惊天动地的响起。
声音太大,我翻了个身极是不满的嘟囔了两句,须臾,外面噼里啪啦的传来雨水的声音,像是蓄势待发已久,此刻便是倾盆而下。
屋子里有些闷热,我却被外面的声响弄得不得不将被子捂到了头上。
睡得迷糊,外面忽然便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极轻,像是怕吵到我一般。雨声依旧大,我闭着眼没动,隔了一会却是又传来三声。
深呼吸扯下被子,映着外面的光亮,突兀的便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映在门上。
我抿了抿唇压下被人吵醒的火气,有气无力的出声,“进来!”
恰逢外面响雷,门外的人恐怕没有听到,呆在那里没动。我脸色已是很不好看了,随即也没再管他,继续眯着眼培养睡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一直下,敲门声却没再响起。
夜里口渴,不得已挣扎着睁开了眼起身去倒水,抿了几口便觉得清醒了许多,忽而便记起那敲门声,心下颇为不安的便走了过去,开门,脚底便摔进了一个小身子。
是秦思归,一直紧靠着门边蹲坐着。
估计是睡了过去。此番被我忽然开了门摔了进来,这般靠着我的腿,便是迷茫而又不聚焦的睁开了双眼。
那模样颇有些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猫小狗,我一怔,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他犹自没反应过来,我动了动膝盖,他便是又眨了眨眼皮,额间几缕头发被雨水打的有些湿,他一动便是晃了一晃。
我清了清嗓子,低声唤道,“思归……秦思归?”
他对这个名字不太敏感,我又唤了两遍,他才是完全的清醒了过来。抬眸望了我两眼便很是摇晃的站了起来。
外间的风有些大,即使门外有长廊挡着,多多少少的雨水也将他的衣衫打了湿。
我下意识的伸手便摸向了他的脸颊,冰凉的很,收回了手牵着他就往内室走,一边便很是心虚的抱怨,“你来了怎的也不敲门!这般天气非得这么折腾自己么?”
他抬眸看了我两眼,并不说话。
滴漏上的时间已到丑时末,我将将的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块干汗巾,将他按坐在床上,便开始双手其上用力的给他擦脸和头发。
他不动,只在我用手遮着他眼睛的时候挡一下。
半响,我又去翻干净的衣裳,扔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也没说话,只双眼直直的盯着我。我深觉这目光太过渗人,便睁圆了眼睛瞅他,“去!将这衣裳给我换下来!”
外面的风簌簌的从门缝间吹了进来,不自觉的便打了一个寒战。他眼神在我只着中衣的身子上一瞟,须臾却是起了身走过去将门紧紧的合上。
我微一怔愣,他已经走到了床边,然后便旁若无人般的开始脱衣裳。
少年的身子还是有些干板的,隐约可见胸前的肋骨,我眼眸随意一瞟,脑子里便突兀的闪过一个念头,正值长身子的时候,以后应当多给他补补才是。
他外面只着了外袍,是以脱下之后便只剩下一条宽松的长裤。
我接过他换下的衣裳,触手满是潮湿。再抬眸,却发现他两只眼睛已然在发亮的瞅着我,我不懂何意,便挑了挑眉轻声开口道,“怎么?”
他嘴角一撇,手便放在了自己裤腰上,斟酌一般的开了口,“我一直当公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却不曾想,连‘女子对君子非礼勿视’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晓得。”
许是这句话是他进屋后的第一句话,我便觉得话里话外都带了些湿意。
抖了抖手里的衣裳,一边叠着,一边便瞄了他一眼,颇为好笑的应道,“君子么?谁……唔,你在我眼里不过一稚子。”
“稚子?”他眼皮敛了敛,低低的重复了几遍才嘴角浅浅一弯,“稚子会看《厦华第一后》?”
这话里明显有别的含义,他却不等我细问,便是脱了鞋上了我的床榻,顺手的将蚊帐放了下来将我隔在了外面,一边低声开口道,“我今日听得他们的话,看样子倒像是些个有本事的。虽不知为何要留在公子你的身边,当今时刻,有人护着咱们些,总归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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