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坤返回王宫时,脸上怒气仍未消散。她一言不发,转身进入书房。宫女内侍们屏息静气小心翼翼的站在门首。李思原悄声向一个贴身宫女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挥挥手自信的笑道:“不必担心,去砌茶来,我进去服侍大王。”
“谢谢李总管。”那宫女如蒙大赦,道谢不迭。
李思原微微一笑,他一手端着托盘,迈着碎步进去,躬身说道:“大王请用茶。”陈梓坤瞥了他一眼,仍没说话,她轻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李思原趁机问道:“宫里哪个奴才惹大王生气了一会儿小的替大王掌他的嘴。”
陈梓坤脸色稍缓,口气平淡的说道:“不是宫里的,是那个……唉,算了。”
李思原眼珠一转,俏皮的说道:“既不是宫里的,那么一定是那些大臣们了。大王,不是奴才逾矩,奴才是想,这人哪有了烦心事说出来就会好些。”
陈梓坤敲击了一下桌案,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就给你说说。还不是那个萧舜钦!竟然将本王的好心当作歹意。他这么做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李思原极其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适时插入一句顺带委婉的指责一下萧舜钦。末了,他又说道:“大王,依奴才看,这个萧舜钦就是有些读书人的执拗和臭脾气。对他们这种人啊,既不能远又不能近。远了,他整日对月感慨,临风长啸,整日说些什么怀才不遇,明主难求的浑话;若是近了,他又摆出一副臭脾气。大王您以后就对他不远不近,不咸不淡。时间一长,他自会收敛了。”
陈梓坤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赞赏的看了李思原一眼,感叹道:“思原啊,若是这些臣子们有你一半善解人意,本王也不用这么整日心力交瘁了。”
李思原脸上笑容愈盛,低头说道:“奴才除了善解人意又无别的才能,大王这是拿奴才之才比各位大人之短。”
陈梓坤哈哈一笑,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思原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一下,连退两步。陈梓坤不解的看着他,李思原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连声说道:“大王怒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并非不愿大王触碰奴才贱躯,只是……。”李思原的声音越来越小。陈梓坤恍然明白过来,定是以前那种不堪回首的经历使得他对人的触碰有了本能的排斥,她冲他笑了笑,虚扶一把道:“起来吧,本王是豪爽惯了,并无别的意思。对于你并无觊觎之心。”李思原一听这话,表情也随之放松下来,出语自嘲道:“奴才是残花败柳之身,不敢玷辱大王的眼睛。”
陈梓坤摆摆手,示意他起身。李思原这才利落的起身。正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文杰疾步进来禀道:“君上,河津密报。”
陈梓坤顿时精神一振,伸手接过来展读,只见上面写道:索超前日侦查敌情,得知魏军正秘密向晋南开进。意图不明。
陈梓坤一边细细研读一边用心推敲。突然,她纵声一笑:“真是大快人心,快传崔大人、苏大人,郑喜入宫晋见。”
“遵令。”内侍应答一声,快步下去。
文杰提醒道:“大王,要不要请萧先生?”陈梓坤一听萧舜钦的名字,略微不耐的摆手说道:“不必了,听闻他近日肝火旺盛,让他好生休养。”
文杰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不多时,苏放、崔博陵和郑喜便陆续到达。三人一进书房,陈梓坤起身笑道:“几位就坐吧。今日本王有国事相商。”说着她将就索超发来的密报内容说给了几人。然后缓声问道:“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
三人一起蹙眉思索,半晌之后,崔博陵先开口道:“依臣看,魏王早就觊觎晋南,上次索地不成,这次魏晋两国怕是要兵戎相见了。”
苏放了也接道:“恭喜大王,陈晋结盟的机会到了。”
陈梓坤微微一笑道:“今日我们就议议陈国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崔博陵沉吟道:“臣以为,我国也要开始备战,到时魏晋战事一起,我军可趁机收回河津三城,以雪前次之辱。”
苏放则说道:“大王,臣想秘密入魏,前去试探虚实,然后待机而动。”
陈梓坤的余光瞄到文杰似有话说,便笑着鼓励道:“诸位今日务必要畅所欲言,不拘对错。文杰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文杰笑着向众人点头,委婉的说道:“大王,臣以为魏晋两国局势仍然不甚明朗,可战可和。两国远远没有到不共戴天的地步,我国暂时可作壁上观,待两国局势到了水火不容之时,我国再从容加入战局,从而谋取最大利益。”
陈梓坤眼前骤然一亮,其他人也是若是所思。
苏放朝文杰肃然拱手道:“文大人之言,苏某受益匪浅。我等高兴得有些早了。”
文杰谦逊的笑道:“苏先生过奖了,在下只是当年随萧先生学了点皮毛。”
陈梓坤低头思索片刻,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案,掷地有声的说道:“三位所方各有道理。河津三城要收回,但何时加入战局,我等君臣还要好好谋划,谋定而后动。还有,我们不能被动的作壁上观,而是主动去掌控局势,适时推波助澜,让事情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对此,诸位可想想办法。”
陈梓坤此言一出,房中再次寂然。众人纷纷凝眉沉思。
这次是苏放先开口:“大王,臣请速速入魏,探听虚实,若能得见魏王,臣会择机刺激魏王加大攻晋的步伐。”
崔博陵断然说道:“不可!大王若真有意联晋抗魏,此时断不可主动派人使魏。无论私下如何,这个明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苏放补充道:“崔大人,在下准备秘密使魏。”
崔博陵仍然摇头:“魏国一定有很多晋国的密探,只要先生入魏,你的行踪就瞒不了晋王。”
苏放一怔,也跟着迟疑起来。
这时,一直在认真聆听几人发言的郑喜,朗声笑道:“两位大人所言皆当,苏大人是不能入魏,但我可以入魏。而且仍是以商贾的身份入魏。”
众人的目光一齐朝郑喜看来,郑喜落落大方的一笑,先问苏放道:“苏大人以为魏王此次会派谁人为将?”
苏放稍作思索答道:“魏王手下良将数不胜数,但最有可能为将者,却是公子刘据。此人最投魏王脾性,又好大喜功。此次攻晋,他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郑喜自信的一笑:“在下同这位公子交情不浅,也最能摸清他的脾气秉性。”说着她又朝陈梓坤一拱手,正色道:“大王,臣此去,定能将局势朝我王所要的方向推进。”
陈梓坤拊掌赞道:“诸位是各有所能,各有所长,本王还有什么担心的呢。”她又看了看郑喜,关切的问道:“不知郑卿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也可和众人磋商一二。”
郑喜掩饰的一笑,面带难色的慢慢说道:“难处倒没有,只是微臣的这个方法略有些阴损,臣深觉大王一向光明磊落,心怀仁慈,怕是不喜欢这个方法。”
郑喜的话音一落,崔博陵和苏放两人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陈梓坤略一沉吟,面色平静的说道:“说下去。”
“臣想去战场送酒肉劳军,然后趁机建议刘据在攻打晋南时,虐待杀害晋人,再将晋南城外的坟墓刨掉——这一点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断不会容忍。如此一来,必然会激起晋人的斗志。此端一开,晋国想不战都不可能。”
“咳咳……。”苏放干咳两声,摇头叹道:“郑大人,恕在下直言,此法是有些阴损。”
崔博陵显然也赞同苏放的看法。
文杰转脸看向陈梓坤,陈梓坤嘴角擒笑,状似在思索郑喜的话。半晌之后,她略略抬起手道:“本王觉得此法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用。这样吧,诸位回去再好好想想,有无别的方法。”
“臣等遵令。”四人一起躬身应答。
五日后,魏国大军开到平陆城下,开始攻城。平陆知府奋力迎战。晋王一边派出援军救援平陆,一边派王恢出使陈国。
王恢享受到了当初苏放使晋的待遇——闭门羹。陈梓坤以事务繁忙为由,足足晾了他五六日才准许入宫觐见。
一身黄色朝服的陈梓坤端坐在王案之后,用亲切中带着矜持的语气问道:“特使远道而来,将何以教本王?”
王恢的小眼睛飞快的向上一扫,将王座上的陈王下死眼打量了一下,又连忙垂眸恭敬说道:“外臣王恢见过陈王,王恢才识浅薄,不敢言教。外臣前日路过河津,见城中父老殷殷期盼王师解救,外臣心中不忍,顺带叨唠几句,望大王见谅。”
陈梓坤轻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语气陡地变冷:“河津三城沦陷于魏国,还不是尔等君臣所为?尔如今竟然在本王这儿假惺惺的说心有不忍!”
王恢倒没想到她会突然发作,稍稍一怔,便满脸赔笑道:“当时,各为其国,实属迫不得已。陈国失河津,晋国则失函关。彼此都有失,但外臣以为,陈晋两国应当捐弃前嫌,不计过往,一致对魏。否则,两国之失就不止区区河津三城了。”
陈梓坤略一点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将王恢上下一阵打量,然后缓缓开口:“本王一直诧异,怎么晋国近日的做为突然变得让人难以揣摩起来,原来是由王先生这位旷世奇才在为晋国谋划。”
王恢只得继续赔笑道:“陈王谬奖。外臣愧不敢当。”
陈梓坤往下一压手:“先生之言,本王已记下。只是本王甫登大位,凡事不敢自专。明日早朝,烦请先生入宫,与各位臣工磋商一下。今日就到此罢。”
王恢拱手答道:“外臣谨遵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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