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晋军果然派前军来攻营,陈军万箭齐发,将敌军暂时逼退,然后仍是坚守不出,免战牌高高挂起,营中还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晋军斥候飞快的把这一发现传给袁麟和袁寅。
袁寅满脸兴奋:“天助我也,陈信这个老匹夫终于死了!”
袁麟却是将信将疑,抬手吩咐:“再探。”
袁寅不解的看着袁麟:“大哥,机不可失,如今主帅一死,陈军必定大乱,只剩下那陈梓坤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统兵打仗?”
袁麟仍不为所动,淡然说道:“二弟,千万不可轻敌。无有确切消息,不能妄动。”袁寅动了动嘴,无奈的叹息一声。袁军一连来了几拨斥候都说陈信极有可能已经毒发身亡,如今陈军军中秘不发丧,就是为了堤防晋军趁火打劫。袁麟的疑心已去了大半。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巡山的士兵发现了一个扮作樵夫的可疑之人。袁麟吩咐士兵严加审问,那樵夫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吃打不住才终于吐露了实情:这些樵夫都是陈军所扮,他们要上山寻找好山木头,打制棺材。那人还说陈军准备后半夜偷偷撤退西平关等等。”袁麟在帐中徘徊良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今夜劫营。
陈军中军主帐。陈梓坤身穿孝衣,神色悲痛的立在空空的榻前。
她用凝重肃穆的口吻说道:“决战就在今日。众将听我号令!”
“是。”众人神色沮丧的齐声应道。
“程综。”
“在。”
“你令八千骑兵守住营门。若晋军来袭,你力战一番后假装败退,引晋军入营。看山顶火起,你便带人从后山小路撤退,在谷口候命。”
“是。”
“朱宁,陈六子。”
“在。”
“在。”
“你们两人各领一万精兵分别在埋伏在东门和西门,待敌军一入营,一起击杀之。”
“是。”
“贺黑子。”
“在。”
你领兵五百抬着棺椁往西平关退却。”
“……是。”
陈梓坤沉稳冷静的点拨完毕,众将唉声叹气,面面相觑。
这时公主府亲卫头领陈剑快步进来禀报:“殿下,营前工事已全部完成。”
陈梓坤颔首吩咐道:“按昨夜商量好的步骤,全部埋伏好,听见鼓响便可杀出。”陈剑拱手答应。
吩咐完毕,陈梓坤信步出帐看看天色,今夜月暗星疏,真是个杀敌的好天气。
恰在这时,探马飞奔来报:“殿下,晋军军营有异动。”陈梓坤不由得一阵激动和紧张:这就要开始了!
她回头神色庄重的吩咐诸将:“各就各位,依令行事。违令者斩!”
“是。”众人毫无底气的应道。不少人都暗暗下定决心:即使兵败也要跟敌军决一死战。
陈军众将纷纷下去调拨士兵。帐中只剩下了陈梓坤和几十个亲卫。
陈梓坤豪迈的一挥手:“走,随我到高处观战。”众亲卫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陈梓坤一行人刚刚攀到峡谷顶端,就听见远方的原野上传来一阵如雨的马蹄声。这些战马尽管都裹了马蹄,但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晋军刚一靠近,就听得陈军军营一阵呐喊:“敌军夜袭!”喊声方落,接着如蝗的箭矢一起射向晋军。晋军见对方已发现,便也不再隐藏,漫山遍野的士兵纷纷打起松明火把,山呼海啸一样的朝陈军涌来。
陈军守军一边奋力还击一边凄声高喊:“保护公主!破虏军虎卫营断后!血战到底!”晋军闻言越发兴奋,向决堤的洪水一样向陈军营寨席卷而来。程综带领虎卫营奋力拼杀。虎卫营虽然骁勇善战,但怎奈敌众我寡,是以,程综挡住敌人数次进攻后,便开始力不能支,节节后退。晋军杀得性起,以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将虎卫营挤缩在营帐,一步步的蚕食着。程综一边杀敌一边观看山顶高处,果见火光亮起。他粗着嗓门高喝一声:“弟兄们,撤!”虎卫营像潮水一样纷纷后撤。
晋军见虎卫营要逃,立即紧追不舍。虎卫营前脚刚离开,就听见“咻咻”一阵响动,接着,十几支火矢从高处一齐射向军帐。营帐中早就埋好了易燃物,一经点燃,呼的一声,火光四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火很快蔓延成片。
火中的晋军一阵惨叫:“不好了,快撤!”
接着山顶猛地响起了如雷的战鼓声。等候多时的陈军一起出动,四下里喊杀阵阵。
袁麟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命人鸣金收兵。晋军后队变前队,火速撤退。他们没走几步,就觉得脚下一阵异样的震动。忽然,前方地上的草皮被掀开,从地下涌起了一股士兵,这些人右手举刀,左手持利钩,左右一起开弓,见人砍人,遇马砍马。晋军被这一阵奇兵打得发懵,待发应过来才慌忙组织反击。但对方早已占了先机,越发锐不可挡。陈军士气大振,愈杀愈勇。晋军士气低落,只是勉强支撑。偏在这时,陈剑用长枪举起一颗滴血的人头大声吆喝:“袁麟狗头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晋军像先前的陈军一样亦不知真假,顿时哗然大乱,纷纷溃逃而去。袁麟和他的亲卫一起嘶声呐喊:“休听谣言,大公子没死——”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丝毫不起作用。
晋军正在惶惑无措之时,就见从西南方向驰来了一队点着火把挑着灯笼的骑兵,正中一人正是传闻已经毒发身亡的陈信。当时为了蒙骗晋军,陈梓坤只将真相告诉了几个得力将领,多数士兵真以为陈信已死。此时一见大王安然无恙的端坐在马上,不觉精神抖擞。
他们一边杀敌一边抽空高呼:“大王活过来了——”
“嗷嗷——”
陈信的出现越发加速了晋军的溃败。袁麟和众亲兵杀逃兵杀得手软也阻挡不住士兵的溃散。他痛苦万分的长叹一声:“我们快走吧!”晋军将领再顾不上身后的士兵一起保护着主帅向南逃去。
陈梓坤立即在马上传令:“取袁麟袁寅首级者,赏千金。”命令一波接一波的在军中传开,众人争先恐后的纵马去追二袁。袁麟等人慌不择路,最后竟向西南逃去。
陈梓坤巡视了一圈,立即鸣金收兵。陈军士兵一起朝主帅靠拢。陈梓坤骑在马上环视众人,高声喊道:“众将上前答话。”
“程综在。”
“朱宁在。”
陈梓坤用剑一指陈剑和贺黑子:“你们两人立即收拢晋军俘虏带上前来。”
两人齐声答应:“遵令。”
“陈六子,你带人去把晋军尸体上的衣服给我扒下来一千套。天亮时打扫战场。”
“是。”
陈梓坤气度沉稳的一一指派任务,众人答话时的声音不自觉的比战前都响亮了不少。
陈信一脸兴奋,不住的点头微笑。
陈梓坤看了一向父亲忙低声说道:“父亲,我们快回帐休息吧。”
陈信摆摆手哑声答道:“不碍事。”
陈梓坤拍马向前,带领众人回到另一座山头,重新扎营筑寨。
众将如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着陈信父女进入中军大帐。
程综一躬身,面带兴奋的说道:“末将恭贺大王公主凯旋而归。”
“恭贺大王恭贺公主。”众人参差不齐的出声恭贺。
陈信爽朗的大笑几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大家同喜同喜。”
就在这时,陈剑又进来禀道:“殿下,衣服和俘虏都已经准备完毕。”
陈梓坤招手示意,陈剑越过人群,陈梓坤递给一个纸团,小声说道:“依计行事,快去。”
“是。”
待陈剑离去,陈梓坤笑着吩咐道:“来人,上酒肉为众位将军压惊。”
不多时,酒菜摆上来,陈信最先向众人举杯,正色道:“各位弟兄们,今夜多亏了你们。来,咱们干一杯。”
陈梓坤也随之举杯:“梓坤多谢你们的信任。来,干了!”
众人脸色惶恐,稍微文雅些的连忙起身还敬:“大王和殿下折杀我等了。”像程综朱宁这样的粗人,神色激动,脸色憋得通红,最后只憋出一句:“客气个啥,俺们这条命都是大王的。”
众人哄然大笑,气氛也为之一变。
朱宁复又站起身来,郑重的向陈梓坤反问:“公主,末将一直不明白,那支地下奇兵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一起睁大眼睛看着陈梓坤,等她拆解。
陈梓坤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坦然一笑道:“这个很简单,就是在地下挖半人深的壕沟,然后再铺上木板,木板上多打小孔。将士兵置于木板下,然后在木板上盖上湿土和青草。人马行于其上无恙,人在其下,只要时间不太长也可安然无恙。”
“哦——”众人恍然大悟。
朱宁由衷的赞道:“殿下果真聪慧,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其他初时看不上梓坤的人此时脸上也带有愧色。
陈梓坤眼波一转,用真诚谦逊的口吻说道:“各位过奖了,今夜之胜不过是侥幸罢了,战争从来都是兵力为主,奇计为辅,若是将士怯战,纵是奇计百出也无计与事。是以,今日之胜全赖于各位将士。”
“哈哈。”朱宁程综等人不禁对视一笑,暗地里不禁挑大拇指赞扬梓坤就是会说话,而且还句句说到人的心坎里。陈信把玩着酒杯,他那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直没断过笑意。陈梓坤看了看父亲,忙温声劝道:“父亲还有伤在身,该歇息了。”
陈信执拗的摇摇头:“不,我还在等最后一件事。”
众人面带疑问,正要问是何事,就见陈剑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殿下,大王,咱们成功了,陈军已经进入了函关了。”
“什么?”
“天啊——”众人不由得失态的惊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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