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庶民虽然踊跃参军精诚团结,然则国家经过连番大战,如今两敌夹击之下,已是强弩之末。十一月,西南边境传来战报:陈国三十万大军已经被迫退出河阳谷地,死守陈国本部安丘。晋王乘势追击,再压十万援军。陈军吃力抵抗。然此时陈国已无多余兵力可派。
就在陈梓坤焦头烂额,不知所措之时,张固却秘密上书:末将张固遥拜,末将闻索将军被困草原,大王正在遴选将帅救援并闻太上王有意出山。末将以为,此举不妥。太上王固然勇猛无匹,然则若他一去,东虏攻势不减反增,索将军必定投鼠忌器。不若遣末将前去。末将在魏之时,曾连数戍边,与胡虏多次征战,此为其一。其二,安丘之地由文斌谢善守之,暂时无忧,末将之长在攻不在守,留安丘则无用。恳请大王裁决。”和张固密信一起来的还有谢善的书信一封。
“诸卿以为如何?”密室之中,陈梓坤将书信交于众人传阅,哑声问计。
一阵肃然沉寂之后,崔博陵拱手应答:“臣以为张固所请句句在理。大王可允之。”
陈梓坤在房中踱着步子,皱眉凝思,反复思量推演。半晌之后,才字斟句酌地说道:“传令,召回张固。”
十一月底,张固率领三万骑兵,冒寒进入茫茫草原前去救援索超。
二十月,谢善派快马呈上安丘布防图。
“谢善这是何意?”陈梓坤指着那副绘制得十分精心的地形图问萧舜钦。当此之时,晋国斥候遍布国中,陈梓坤每每商议机密大事都要启用王宫密室才能放心。他竟然大刺刺地千里送图!
萧舜钦悠悠一笑:“兵者,诡道也。”
陈梓坤舒了口气:“这图是假的,若要骗晋王怕也不易。”
萧舜钦摇头不语,陈梓坤突然明悟,双眼骤然一亮,脱口而出:“这图此时是真,过时则假?瞬息万变,假中有真,真中有假,本王明白矣。“
陈梓坤深深一笑,并未作答,他的眸光飞快扫过她的面颊,见她虽然略显疲倦,但脸上已回复些许血色,双眸偶或闪过一丝慑人的神采,心中稍作宽慰。这也是因为她自幼习武,打熬得一身好筋骨,不然像这般昼夜操劳,寻常人早就倒下了。
思及此,萧舜钦情不自禁出语宽慰:“三方战势胶着数月,眼看局势便要明朗。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将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大王只须咬紧牙关,挺过艰危时刻,接下来便是豁然开朗。大王心志也将有鱼龙之变。”
陈梓坤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肃然点头。
“臣告辞。”萧舜钦拱手还礼,缓步离去。
“先生慢走。”
陈梓坤目送萧舜钦离开,重重坐下,伏在案上小憩片刻,然后接着阅览奏折和各地密报。
王宫书房灯火煌煌,一夜未灭。
从十二月开始,陈国进入了最艰难的时期。张固和他的三万骑兵像是投入大海中的一涓细流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索超已经突围进入大山,与陈国断绝了消息。
晋国大军猛攻安丘,谢善文斌连发急报求援。陈梓坤只得派三万新训女兵前去。十二月底安丘守军连连催发粮草,陈国国库日渐空虚。在四方战云密布之时,新年来临了。今年的陈国再也没有了往年的欢腾气息。无论是王宫贵族还是市井百姓均是一脸神郁,草草而过。
建元二十九年的春天姗姗而来。
蛰伏了数月的晋军战意勃发,连日猛攻安丘大营。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攻防之战。二月,晋军攻破安丘大营左翼平丘,三月又攻破大营右翼沙丘。陈国二十余万大军全部龟缩在安丘石长城内。陈国朝野一片震恐。有人上书请求撤掉谢善,有人请陈王亲征,国人议论汹汹,不一而足。
陈梓坤却令人难以捉摸的保持着沉默。恰在这时,天机阁传来密报:谢善秘密会见晋国大臣。接着,市井中有消息传说:谢善有意投降晋王!这个消息犹如一道炸雷在陈国轰然炸开。
陈梓坤冷然一笑:“这都是本王玩过的,他袁麟从头拾人牙慧!”
萧舜钦亦随之一笑:“那就再玩一遍又如何。”
陈梓坤听到消息,立即发布诏令以正视听,昭告朝野这是晋国的离间之计,谢善文宾皆精忠谋国绝无二心。陈梓坤虽然明令全国,却终究不再放心谢善,三月中旬,一道密诏将谢善召回易京述职。安丘守军议论蜂起,文宾几乎压将不住。
此时,已经到了四月暮春。晋王在谢善离开安丘后,连连发动猛攻,陈军营地岌岌可危,防线一再收缩,四月二十,晋军大将王起率一支奇兵插入陈军背后,切断了陈军与陈国腹地的联系。陈军二十七万大军被晋国四十万大军围困在安丘石长城内。陈王派使者多方奔走,请吴国发援兵,吴王称病不朝,作壁上观。陈使入东虏求和,陈王命人修复金城,并命李思原自裁以谢天下,将其尸首献于伊图玛可汗。
安丘城下,大战仍在持续进行。晋国四十万大军轮番攻城,陈军据险固守,浴血奋战。
晋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自是气势凶猛,锐不可挡。陈军同样不弱,陈国地处四战之地,举国尚武,国民勇悍好斗。两强对碰,战场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晋主主帅正是沙场宿将王勇。他一身精铁甲胄,端坐在马上,神色严肃的望着前方的敌阵。陈军人数和装备上皆不敌晋军,但气势上却是丝毫不弱于晋军。
此时谢善回京述职,张固深入草原救援索超,陈军的统帅正是文宾。文宾手握大刀,气质沉稳端肃。面临强敌,不惧不乱。王起默默打量着对方,并不因他年轻而起轻视之心。
文宾纵马而出,目光在前排将士身上扫视一圈,声音坚定而清晰:“各位将士,我们的后路已民被晋军截断,军粮仅够维持二日,我们退亦死,进亦死。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留下怯懦之名。今日我和兄弟们一起誓死一战,与晋军同归于尽!”
全体将士一起发出了气壮山河的悲壮吼声:“誓死一战,同归于尽——”
王起等人不禁脊背一凉,面面相觑,他们正待临时计议。不想就在这时,文宾将手中令旗一劈:“杀——”处于弱势的陈军竟是先发制人!
号角声凄厉响起,战鼓隆隆如雷。
王起亦同样举手劈下令旗,两支强军在山谷中展开了一场殊死血战。没有阵法没有计谋,只有正面硬拼和厮杀。
晋军人数优于陈军,加之装备精良,统帅谨慎沉稳,晋王本来有必胜的把握。但是此时,王起心中的自信却在一点点的崩塌。
面前的陈军骑兵三骑一队,互相掩护厮杀,配合默契。步军则是五人一阵,同样配合得天衣无缝。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死不旋踵。如此打法,晋军即便胜了,也是惨胜。他们君臣都低估了对方……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同样没有退路!
山谷中人喊马嘶,地上死尸累累。浓烈的血腥弥漫山野。
三个时辰过去了,双方从日中厮杀到日落。西天,血色残阳照在谷中战士的身上,映射出一抹诡异的红光。陈军身着暗红军服,此时,经过敌人或同伴的鲜血的浸染已变成了酱红色。是夕阳残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狰狞可怕。
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死死对峙着,喘息着。随时准备着再度血战。
王起嘶哑着嗓子命令:“就地用餐——”
文宾用袖子一抹脸上的血迹,哑声叫喊:“把军粮全部吃光——”
“全部吃光——”平平常常的话语听上去却是惊心动魄。
战士们我狼吞虎咽的吃完战饭。
文宾率先起身,手中长剑一挥,战鼓如擂,号角齐鸣。
晋军咬牙起立。王起本意是今日休兵,明日再战。哪知对方竟然缠战不休。
文宾一声令下,陈军如同潮水一般再次涌上战场,不管是轻伤还是重伤只要能爬得起来的都自觉自动的加入血战。退亦死,进亦是死。同样是死,何不选择轰轰烈烈的死法!这是陈军绝大部分士兵的想法。
两军毕竟已经经过了三个时辰的激战,此时都已是强弩之末,全靠一口气在撑着。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淡淡的暮霭笼罩着大地。
就在这时,陈军身后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晋军一阵惊喜,原来,王起早就派陆观率一支骑兵插入陈军后方,切断了陈军与陈国本土的联络。除非陈王再派精兵拔掉这支骑兵。晋王早就给王起送来密报,陈王此时无力再派援兵。所以晋军理所当然的以为是陆观来援。
陈军则是一阵死寂,反正他们已抱了必死之心,同归于尽,敌人越多越好。
但是他们都想错了!
这时,后方传来一声高喝:“将士们,你们是好样的!太上王亲率十万大军救援来了——”文宾一阵激动,他听出来了,这正是谢善的声音!
半晌之后,阵炸雷般的欢呼声响彻在山谷:“大王万岁——太上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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