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宜妃自打得知儿子一早自己看好了一个秀女,其实心里就有些堵得慌,这孩子越长大越是跟她不一条心,从来不曾帮她争宠固宠,更是一副惫懒贪财的样子,惹得皇上不大满意。这次选秀宜妃老早看好了自家侄女,想要多一份助益,谁承想儿子竟然有了自己的心思。
宜妃不得不顺着胤禟的心意来,如今到底还能维持个表面的母慈子孝,若是惹毛了胤禟,他可没什么干不出来的。事情既然已经不可更改,宜妃自然少不得宣董鄂格格到宫里说话。传召了几次之后,宜妃倒是觉得董鄂格格好是好,只是太冷了,也不是说她态度冷淡、不热络,只是宜妃久处宫中惯于猜测别人的心思,可却猜不准董鄂格格的心思到底如何。
这天,宜妃照例叫来了董鄂格格和郭络罗格格到延禧宫说话,话题绕到了服装、首饰。宜妃就叫了贴身宫婢将她的梳妆匣子拿了出来,自然只是拿出来一个小匣子,可是里面的珠宝还是不老少。宜妃说道:“这个匣子里的首饰还是当年我入宫的时候带进来的,样式不新鲜了,可是东西都是好东西,你们俩都不是外人,一人挑一件喜欢的带走。”
岱淑跟宜妃有亲,也不推拒,主动把匣子拿过来跟黛檬一起翻看起来,扒拉来扒拉去,最后选中了一只金凤钗,“宜妃娘娘,我最喜欢这个,小小巧巧的,做工真是精致。”
“好,你拿去,”宜妃连连点头,岱淑喜欢金凤,跟她的性子也相合,爱拔尖也爱炫耀,直白得很,这样的人不难把握她的心思,“那是我做姑娘的时候喜欢的,给了你也正好。董鄂格格,你也挑一件。”
黛檬一时还真挑不出来,她吧,不是没有主见,只是没有定性,她知道自己最容易喜新厌旧。眼下,黛檬就面临了这个问题,宜妃说只能挑一件首饰,她此刻比较稀罕那条粉紫色的碧玺手串,可是她也明白,明天她大概就会觉得不如选了那支珍珠的发钗,哎,如果不能都选,就一件也不要吧。黛檬心下叹息,拒绝了宜妃的礼物。黛檬自己明白,拒绝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或者清高,只是因为太过贪心。
所以还是九爷好,九爷上次陪她到琉璃厂买东西,凡是她喜欢的他都会付款,虽然他不爱替她拿东西这点让黛檬有些不乐意,但是付款的行为绝对能够讨好女性,哪怕她们有付款能力。
九爷还有一处酒楼,这是多体贴的产业啊,虽然她的口味多变,但只要是厨子能做出来的,哪怕一天换一个菜谱也行啊,九爷可是从来没多过一次嘴的。黛檬越发觉得嫁给九爷已是上天厚道了。
宜妃见到董鄂格格拒绝,又劝了几次,但是董鄂格格就是不要东西,宜妃有些困惑了。这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珠宝的,荣妃喜欢碧玉、德妃喜欢珍珠、惠妃喜欢金饰,在宜妃看来,女人喜欢什么首饰跟她们的脾性绝对有关。
就好比岱淑,她跟惠妃都喜欢金饰,而且她们其实都是爱出风头之人,即便惠妃如今不大受宠,可是在她的影响下,大阿哥可是极爱跟太子抢风头的;再好比德妃,那个包衣出身的,总爱给下人施恩,总该表现大度、宽和、温厚,所以戴着珍珠的首饰往往能更让皇上怜惜;至于荣妃,大概是死的儿子太多了,如今越发的谦和,只守着三阿哥过日子,她喜欢没有华彩的玉器。
可今日董鄂格格没有按照宜妃的期望选择一件首饰,让宜妃看不清她,好在宜妃也不忌惮她,笑话,哪有婆婆忌惮儿媳妇的道理,只是胤禟的侧福晋、庶福晋要好好选一选。这个董鄂格格颜色太盛,最主要是胤禟自己挑选的,必须压压她的风头才行。
没多久就是复选的第二轮,也是最后一轮,考校的是才艺,也是常规考核,说它是常规考核,是因为前两届就考过,时间上正好跟德妃进位的时日重合,也不知道跟德妃有没有什么联系。众秀女在家中都对才艺下过苦功。
阅选那日皇上亲临,有些秀女衣服坏了、有些秀女无缘无故摔倒了、有些秀女太紧张了表现不佳,不管是不是人祸,黛檬都表示毫不在意,她吟诵了一首七言绝句,反正是秀女自己选题目,吟诗又省力又省时,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准备,凡是正经参加过高考并且考上大学的,至少初中、高中背过的诗词总还能记起那么几首。
黛檬选秀之前,她的额娘钮祜禄氏就说过很可能考校诗词文采,但钮祜禄氏跟黛檬的看法一致,不需要请人捉刀,黛檬既然自己没有文采不会作诗,总还会背诵先人的诗词,若是这次做了假以后就要此次作假。日后难保不会有事迹败露的一天,反倒不如真面目示人。况且满人贵女选秀,能不能七步成诗很重要吗?
皇上听了黛檬背诗,也许满意、也许不满意,这些也不是黛檬能够知道的,秀女的眼睛就没机会直视皇上的颈部以上,偷瞄都不行,反正到了最后又有十几个秀女撂牌子,其中不包括黛檬。
到了此时,选秀正式结束,在紫禁城里居住了一个月的黛檬回府之后终于再次见到额娘,觉得万分亲切。
“相处一日少一日了,”钮祜禄氏将闺女紧紧搂在怀里感慨,“等到赐婚之后额娘带你回家好好松散松散,等到你大婚之后就不得清闲了。”
“所以,额娘,”黛檬在钮祜禄氏的怀里深深吸气,“以后的日子要对我好一些,不然以后见不了面,你心中总会惦记着往日对待我不是责怪就是严苛,那时候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额娘亏待你了吗?”钮祜禄氏点了点黛檬的脑门,“额娘对你严了些,还不是为了你好,要是我也跟你阿玛似的随你疯玩,这次进京选秀不是要丢了我们两家的老脸。好了,东西也收拾好了,既然你也回来了,今天跟额娘搬到董鄂彭春的府里。”
“为什么要搬过去?”黛檬迷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就算要看望亲戚,明天再去也不迟。”
“怎么不迟,”钮祜禄氏早已吩咐众人收拾好了行李,只牵着黛檬上了马车后才继续说道,“皇子嫡福晋的旨意明天就下,你到底是董鄂部主家的格格,圣旨自然要宣到董鄂彭春的府邸,难道你还能在钮祜禄府接旨?我们这时候过去,也让彭春把香案准备好,明日就用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赞礼大臣就携圣旨来到了董鄂彭春的府邸,众人跪下接旨,董鄂黛檬被赐婚九阿哥嫡妻,次年八月完婚。
等到只剩下自己人的时候,钮祜禄氏才皱着眉头,吩咐亲信嬷嬷出去打听今日都谁得了圣旨,又让嬷嬷不必着急回来,把信都听全了再回来。
“额娘,”黛檬不见钮祜禄氏开怀,有些疑惑,“一切不都挺好的吗?你怎么反倒没有昨天高兴了?圣旨不是已经下来了吗?”
“圣旨是下了,可是日期也太晚了,”钮祜禄氏自打女儿选秀回来,最爱拉着女儿的手,就怕女儿离开自己,“还有一年多大婚,这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黛檬干脆靠着额娘坐着,“谁也不是一订婚就立马结婚的啊。”
“下旨可不是订婚,”钮祜禄氏解释,“你忘了,六年前来参加过三福晋的婚仪,订婚礼和结婚礼都有宴席,一般也都相隔着不超过百天。而从下旨到婚礼也不会超过一年,可给你赐婚的圣旨和你的婚礼时间隔了十三个月,这可不常见。你今年是不大,可是九阿哥今年十六了,皇上有什么道理让他等到十七岁再大婚?”
“先赐侧福晋呗,”黛檬一猜就猜到了,“额娘就是因为这个难过?那大可不必。我还巴不得回家多陪着阿玛额娘几个月呢。”
钮祜禄氏只爱怜地拍着黛檬的手臂不再言语。
过了三日,嬷嬷回来了,钮祜禄氏也没让黛檬回避。嬷嬷说道:“皇上给八贝勒指婚和硕额驸之女郭络罗氏,给十阿哥指婚博尔济吉特氏。而今日,完颜府的大格格被指给九阿哥为庶福晋,今年年底完婚。”
“哪个完颜氏?她阿玛是哪个?”钮祜禄氏急躁地问道。
“她阿玛王达名声不显,只是个四品的官,只不过跟侍郎罗察联了宗,所以皇上有起用他的意思。”嬷嬷在钮祜禄氏的气势下越发恭谨。
“你看,”黛檬耸耸肩,神色镇定地说,“我就说是吧,本来以为是赐侧福晋呢,原来就是个格格。”
“你还小,懂得什么,”钮祜禄氏眉心紧锁,“她比你早入府九个月,到时候下人都被她笼络了去,你要立规矩就得费不少力气。”
“不会的,”黛檬轻笑,对额娘解释道,“我猜完颜氏多半要在阿哥所完婚了,听九爷的意思,明年皇上给几个成年的皇子开牙建府,那时候都是内务府新分配过来的奴才,完颜氏有再大的本事也没办法一时半会儿就把他们都笼络了去,我嫁过去正是时候。”
“你又跟九爷见面了?”钮祜禄氏问道,目光如刀子一般严厉,进入了复选,秀女再跟皇子们私下见面就是大错,女儿不该这么不检点。
“最近没有见面,不过上次他说过,我嫁到他府上,不是嫁到阿哥所,放心吧,九爷心眼儿多着呢。”黛檬不知不觉,语气里就带着对九阿哥的依赖,可能还有某种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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