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禄德等的十分焦急,几次想要进去看,脚步却硬生生地停在了门口,知道消息的三嫂了赶了过来,她生两个儿子的时候也是凶险的很,李氏洗过了手跟着进去,不晓得在喜儿耳边说了什么,喜儿倏地睁大着眼睛,用了一把力。
“不行,要头先出来才行。”稳婆扶着那腿看到出来的不是头,赶紧洗净了手,手往下一探,慢慢地伸了进去,“别动,先别用力。”
稳婆的手都有些颤抖,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这么求险,手往里探了一阵,终于摸到了那柔软的脚丫子,稳婆脸上露出一抹欣喜,慢慢地推动着胎位。
时间过去的好慢好慢,戚氏站在那压着自己闺女的身子已经感觉僵硬,稳婆还在慢慢地动着,直到摸到了那头发的感觉,稳婆才送了一口气,扶正了胎位后才缩回了手,上面都血淋着,屋子里一股血腥味飘散开来,喜儿大口地喘着气,想着刚才三婶说的话,若是就这么去了,将来小慎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母亲总是最勇敢地,冒着鬼门关一圈的危险,将生存于自己身体里十月的孩子诞下来,稳婆扶着她的腿拉开,“来,用力!”
宝儿已经坐不住了,将小慎让翠儿抱着,自己跑到了屋外等着,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屋子里只传来喜儿的痛喊声,宝儿心里的恐惧越加的强烈,用力地抓着禄德的手,声音颤抖,“大哥,要不,你进去陪陪大嫂。”
“不能进去,女人生孩子男人进不得!”陈百年拦住了他们,“会没事的,我家的喜丫头出声的时候屋子外头就听见喜鹊在叫,大富大贵长命百岁,怎么会走不过这一关!”陈大叔像是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宝儿握紧着拳头盯着那门口,只见李氏捧着全是腥红地脸盆出来,险些自己都晕厥过去,拉着李氏问道,“三婶,大嫂她……她。”
“没事,这是刚才稳婆洗手的,莫急,禄德你也别干等着,给你媳妇去杀一只老母鸡,到时候等孩子生下了炖汤给她补补身子。”李氏说完换了一盆地热水进去。
“对,对,我去抓鸡,补身子。”禄德立刻去了林子里,抓了一只老母鸡出来,从灶间里取过一个盆子,拔了一些脖子那的毛,利落的一刀下去,腥红温热的血溅了出来,母鸡扑腾地厉害,禄德就用腿夹了住按压地死死地。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宝儿干脆去给他烧水拔鸡毛,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没错,等下小宝宝生出来了之后,嫂子就要喝鸡汤,喝鸡汤的,双手却颤抖个不停,折着那柴火好几次都断不了,狠狠地拍了几下大腿,直到掌心出传来痛麻,宝儿才冷静了一些。
戚氏不停地给喜儿擦汗,在她耳旁叨念着,“闺女啊,再加把劲,别累过去了,生完了咱们再睡,再加把劲。”
喜儿在屋子里头用力着,宝儿则将那水都到了缸里,禄德将死透了的鸡抓着鸡爪子往里头一浸,开始拔毛,很快地拔干净了之后,将内脏都剖了出来放在一旁,把鸡洗干净了交给宝儿,宝儿找了淘瓮装了起来,在里头放入了料掺了水之后,放在小灶里炖着。
时间接近中午,一家人的新都悬在了半空中,小慎已是哭过了一顿睡着了,宝儿心疼地帮他擦着还挂在脸上的泪珠子,陈大叔一下闯了进来,看着她们,万分冷静地吐出两个字,“生了。”
宝儿手中正拿着的毛巾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掀开帘子跑到了后院,禄德已经冲了进去,喜儿用力过度,已经累地昏睡过去了,一个皱巴巴脸色发青的小婴儿正被稳婆包好了之后裹在蜡包里面,由于在娘胎的时间太久,小孩子有些缺氧,稳婆是拍了好几下的屁股才发出咩一声轻喊。
宝儿看着那小婴儿,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经历了大半夜又半天,终于是安安稳稳地生下来了,生命的奇迹到底有多伟大,宝儿看着那呼吸微弱的小家伙,不住地抹着眼泪。
“生了个精贵的姑娘。”稳婆将孩子放在了喜儿旁边催促禄德赶紧出去,“大男人的这里头还脏着呢,怎么就进来了。”
禄德才不管呢,老婆孩子都快没了,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心疼的摞着喜儿额前湿漉漉地头发,低声喃喃道,“不生了,儿子女儿咱们都有了,不生了。”
“多子多福才好,哪能不生了。”戚氏绞干了热毛巾过来给喜儿擦了擦汗,“你快出去,我给她擦擦。”
禄德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屋子,宝儿去了灶间看着火,等着喜儿醒过来的时候能喝点鸡汤补补元气,到了晚上吃过晚饭的时候,喜儿才幽幽地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宝儿孩子呢,宝儿指着她身旁躺着的丫头,“大嫂,孩子好好的呢,你先把这鸡汤喝了,才有力气喂孩子啊。”
戚氏在她身后垫了个垫子,喜儿一口一口地喝着禄德喂的鸡汤,时不时地看着一旁的女儿,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小家伙已经饿地有些难受了。
在禄德地监督下喝完了一整晚鸡汤之后,喜儿就抱起婴儿要喂奶,宝儿拿起空碗出了屋子,看他们检查过了窗子之后才回了自己屋,自己对照顾产妇是没什么经验,戚氏就在宝儿家住了下来,宝儿抱着小慎也给他喂了一些鸡汤,“小慎有妹妹喽,是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妹妹哦。”
两岁多的小慎一脸疑惑地看了一眼宝儿,小爪子一抓将一旁的洋娃娃拿了起来在宝儿面前示意,“是弟弟!”
做娃娃的时候宝儿自然是按照弟弟来做的,可小孩子对初始印象都深刻的很,说了是弟弟,一下变成了妹妹,他还十分坚持的说是弟弟,宝儿很难想象等小婴儿满月了,小慎会看着光洁溜溜地婴儿跟自己说,姑姑,弟弟和我不一样。
于是宝儿立刻纠正了他,“不是弟弟,是妹妹。”
小慎看着宝儿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免委屈了,嘟着小嘴抱着洋娃娃很坚持地说道,“是弟弟!”
宝儿还想纠正呢,可小慎已经是泪水盈盈地看着自己了,再说是妹妹下去,估计就会哭给自己看,于是宝儿哄着让他多喝了几口,让翠儿带着去洗洗之后,早一些上床睡觉了。
灶间里的鸡汤一直都保温热着,宝儿浸了一些花生在水中,在灶间里点了一盏油灯,方便半夜有事能进出一下。
经过过这么一出,宝儿也累坏了,上了床之后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又去喜儿那看了一趟,母女俩的脸色都好了许多,宝儿去了一趟张屠夫家切了一段猪蹄,让他剁成块之后带回家洗干净了和花生炖在了一块,姥姥关氏知道喜儿生了之后,带着三舅妈也过来了一趟,带了一些鸡蛋和猪肉,抱着小家伙就是夸了一通。
小慎却对这个不是弟弟的妹妹很不满意,攀着关氏的腿也要抱抱,关氏将孩子还给了戚氏,弯腰抱起了小慎,呵呵地笑道,“哟,咱们地小慎生气喽,那可是妹妹啊,小慎的妹妹,将来就是要哥哥保护的人。”
小慎偷看了一眼眯着眼吐着小泡泡地妹妹,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丑!”
关氏笑地更开心了,“对没错,就是丑妹妹,妹妹你怎么就这么丑呢,怎么就这么丑呢!”小慎一脸不能理解地看着她们,怎么说丑也这么开心啊,真费解!
半个月过去,喜儿的身子恢复地不错,宝儿就趁着收谷子前去了一趟县城,给小栓和禄生也带去了消息,小栓对于生女更是喜欢一些,一想到小侄女攀着自己腿懦懦喊叔叔的时候,小栓就立刻想去给她买个好的满月礼。
“今年收成不好,这满月酒嫂子说也就不操办了,一家人吃个饭就好了,丫头出生的时候身子虚,太热闹了反而怕她受不起。”宝儿一拍小栓的脑袋,笑着对禄生说。
“那也成,我和小栓到时候提前两天回去,还得请人在边上再加盖两间屋子,我看戚婶过来帮忙住的地方也要不够了。”禄生给宝儿画了下图建议道。
“恩,等嫂子月子出了收过谷子我就去喊爷爷帮忙呢,你们就暂时委屈着挤一下。”宝儿将喜讯带到之后,就要忙着去抓一些补药给大嫂带过去,又想帮小丫头也做一身可爱的连身动物装,宝儿就想着早点去布坊里看看,免得来不及。
出了禄生的屋子,宝儿刚走过了长回廊,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一回头,恍若那许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苏济林,依旧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双手交叉在身后放着,一脸的无害。
“济林哥!”宝儿惊喜的叫了一声,末了就明白禄生口中的知州是谁了,四年前中举之后,殿试中二甲,翰林院三年学习之后,今年正好是他下派的时间,苏家在京城权大势大,就算只是庶出的庶出,家里只要是有出息的子弟,家族都不介意为他们谋一些好的。
一晃四年,当初那个坚定摇头的丫头如今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不同于别家的韵味,那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依旧和自己当初想的那样。
苏济林心中飘过一丝遗憾,在回来的时候,他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觉得自己回来的还不算太晚,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可到了书院之后却得知,宝儿已然定亲,对如今的宝儿家来说,未必不算是门当户对的事情,那像是心中最后一块希望被夺了,彻底的幻灭,这几年来父亲要求娶别的女子,早点剩下嫡子,他都一一照做了,却还是抱着那么点期待,有一天能早早回来,还能看着她在原地。
可人家凭什么等你呢,一开始拒绝了你的人,怎么会留在原地等着你回来。
“我还说呢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济林哥,恭喜你啊,知州大人!”宝儿双手抱拳向着他躬身了一下,临摹着那些拜见官员的样子,一股子顽皮劲。
“你也开我玩笑了不成。”苏济林听见她这么说话,一阵释然,已是成家之人,她却永远不是自己能够关在金丝笼中的雀鸟。
“那哪能啊,您现在可是大人了。”宝儿笑着,和苏济林说的十分娴熟,“对了济林哥,你们家的屋子卖了呢,现在住着另外一户人家。”
苏济林脸色微变,随即恢复了正常,“是呢,要是我想到这还是要回来的一天,决不能先卖了它的。”肯定是奶娘要断了自己所有的念想,连着墨家村的屋子都卖掉了,苏济林心中一阵苦涩,这是自己求都没求来的姑娘,奶娘的操心才是多余的。
“如果想回去还是可以去看看的,大家都很想念你。”宝儿说地诚挚,起码小栓确实很想他。
回廊边上阳光斜照在他们身上,带着一丝慵懒,宝儿看着眼前这个一起长大的大哥哥,四年的历练已经足够让他长大,日渐沉稳地脸上已经挂上了官场上那一副一副的假面具,宝儿心里感叹着,这么快他就达成了第一步,在家族的催动下,逐渐在这个朝代地舞台上,为自己添加笔墨。
聊了一会,宝儿察觉时间不早了,赶紧向着苏济林道了别要往书院门口走去了,才一转身,就看到他们身后站着徐庚寅,脸上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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