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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结局:后篇(六)明月前传

离萧酒 流莹离 6864 2021-04-02 20:24

  翌日,南宫明抬起深深的双眸,熟悉的房间,却看不到熟悉的人,南宫明脸色一紧,伤口已被包扎好,那人不知给他喂了多少药,也不知给他上了什么药。

  身上除了撕扯的疼痛,却还是没死。

  南宫明瞧向窗外,烈焰的阳光,证明已不是清晨。

  哗啦啦……

  一声凝然的水响,药池中央浮出一人,淋湿的衣衫紧贴着身子,线条凸显,黑色长发微微甩动,水珠撒落一池,倾城妖媚至极。

  水中侧身的身影,察觉到了某道异样的目光,偏头,对上床榻上那双直勾勾的眸子,带着贪婪的欣赏,带着曼意的慵懒。

  “看够了?”萧月声音冰冷如彻,踏水离开药池,池中水波一阵微妙的涌动。

  身子踏入屏风后,毫不避讳的脱衣穿衣,出来,又是一身青蓝交错衣,一袭女装。

  毒性逼出,她在药水中泡了很久,直到听到房中人的醒动气息,她才出水。

  “我真的挺想进去试试。”南宫明望着那一池药水,眸中深深的期望,又似笑非笑的看她。

  “不想死就给我好好待着!”除去之前的随性慵懒,如今的萧月只有一身戾气。

  这样严肃又无情的她,他第一次见。

  他的伤口,还不能碰水。

  一袭青蓝衣,缓缓行至床榻旁,坐下,萧月面无表情的望着床榻上的人。

  手指撩开他的衣裳,被纱布包扎好的伤口呈现,触目惊心,手掌附上那纱布中沁出的点点鲜红,说出的话没有温度:“还疼么?”

  南宫明反手握住她的手,笑意洋溢,苍白脸色恢复如初,丝许干裂的唇开启,“有你在,不疼。”

  有你在,不疼。

  不疼,怎会不疼?

  若不是他的心脏位置特殊,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这么做,值得?”

  无厘头的话,南宫明懂她的意思,为她挡那一剑值得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若是不挡那一剑,受伤的就会是你。”南宫明拉扯着她垂下的发丝,温柔抚摸:“我宁愿我受伤,而不是你。”

  当他看到她硬接红衣人那一掌,当他看到他和她一起坠落悬崖,当他看到她宁愿自己被嗜血蛛咬,也要刺上那红衣人一刀的时候……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用,不是他来保护人,而是由别人来保护他,很窝囊。

  她重新替他扣好衣服,脸上仍没有半点表情,步到房门口,随手接过房前递来的药,又回到床榻旁。

  “自己喝药。”

  冰冷的两字,没温度的快速吐出,脸色也表明了,她不会喂。

  南宫明凄惨一笑,只好起身拿药碗,哪知微微起身便可以牵动伤口,药碗明明就在眼前,却拿不到,于是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意思是,要她喂。

  萧月瞧他一眼,这种无辜又泛起点点波光的可爱眼神……

  药碗被她端起,仰头全部喝下,旋即附身抵住他的唇,她口中的一点点灌下,他的咽喉鼓动,药水一半入口,一半顺着下颌流至颈间,黑色的药汁将她的床榻也染黑了。

  喂药完毕,她依旧没有起身,细齿在他唇间乱啃一通,一直吻一直吻,似是要将他折磨一遍才能解气。

  南宫明很配合,她这般亲热,他又怎么能佛了她的意?

  更何况他自己也……很乐意。

  半响,她才放开,贴在他身上,眸色清冷:“以后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生命只有一次,我还不起的。”

  南宫明浅笑:“我不要你还,真的。”

  “是么?”挑逗又深沉复杂的笑容挂在她脸上,邪魅冷艳的笑:“你不要,可不代表别人不要我还。”

  “看来,阁中有贵宾到了,你这个阁主怎么不出去迎接,反倒跟我……”想起刚才的一幕,以及她似笑非笑想将他撕碎的眼神,后面的话,被他自己硬生生止住。

  萧羽收敛脸色,起身,拢了拢刚刚凌乱的衣衫:“你若不醒,即便出去迎接也不好交代。”

  她一直在等他醒,却不是为他,而是为外面阁中一大堆不属于圣雅阁的人。

  房门,打开。

  行走几步,外面情况一览眼底,众人姿态各异,有睡眼惺忪的,有坐着的,也有倚着柱子的。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听到房门响声,全都打起了万分精神,抬眸盯着上面的她,一直阴沉的脸色才开始有些变化。

  等了一宿,换谁都是该有这样的脸色。

  “人呢?”浑厚的声音,传遍圣雅阁。

  “没死。”萧月不温不怒,望着说话人。

  南宫澈飞身而上,想进屋却教她弱小的身体挡住:“这房间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进的,南宫叔叔还请见谅,你若是想见,待我们把帐算完,亲手还给你便是。”

  “行。”

  一行人席地而坐,圣雅阁白天是不会做生意的,阁中的女子也早被南宫澈圈禁,整个大厅,就只有那么几个熟悉的人。

  萧月冷冷坐下,手中东西轻抛,稳妥的落在南宫明手中,平静的眸色有了一丝炙热:“南宫叔叔,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是皇宫暗卫身上的令牌不错,我也没必要隐瞒。”南宫澈拾起令牌,触摸端倪:“但是,你就那么确定这事情是我做的?”

  “除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南宫旭,不难保为了南宫明的安全,想致我们于死地。”萧月字语一字一顿,眸中隐藏着深深的敌意。

  她个性随意,但不代表是人就可以欺负她,特别是她身边的人。

  昨晚崖上,那么多黑衣人高手的尸体,黑衣人身上那么多令牌,无一不指向皇宫暗卫,若不是有人帮萧羽,他不止是浑身浴血,而是横尸崖上。

  出动这么多高手,还真当看得起他们两个小孩。

  “他不会那么做。”南宫澈反驳,南宫旭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绝不会这么贸然行事。

  “你很了解他么?南宫明是你认定的储君,又是他的儿子,你认为南宫旭不对南宫明加以保护?自古皇家无亲情,你有真正了解过他么?”字语句句珠玑,咄咄逼人,她萧月什么都可以忍,唯独伤害她身边的人。

  南宫澈面色清冷:“我说不是,就不是。”

  所谓亲情,岂是她一个外人一个小孩所知道的?那种共过患难的手足之情,她根本不理解。

  大厅,陷入沉寂,死气沉沉,凝望着眼中一片火光的两人,没人敢说话。

  她是第一个敢跟南宫澈这么较劲的人,也是第一个南宫澈想动手却又不能动手的人,这么多人看着,他南宫澈还不会愤怒到和一个小孩较劲。

  何况,他的手上生杀大权有的是,想要她死,她绝对没机会活着。

  这一点,萧月应该懂的。

  “小月。”倚在柱旁的萧羽微微蹙眉,轻生呼唤。

  今天的她,太不寻常了,她从来不跟人发火,而仅仅因为南宫明这个话题,他从她眼中看到了火光。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承诺,亦算是交代,南宫澈沉了沉眼眸。

  萧羽冷哼,瞧向南宫澈:“怕是查不清了,那批暗卫无一生还,除非号令他们的主谋自动现身。”

  能号令暗卫的,除了南宫澈便是南宫旭,这两人……

  “昨晚与那红衣人的事端,是跟踪南宫明的两个暗卫挑起的,损坏了圣雅阁许多东西,这点赔偿钱,南宫叔叔应该不会吝啬。”萧月浅浅发声,起身,转向北宫阁楼位置。

  她走出三步远,身后南宫澈冷冽的气息无情而又平淡吐出:“他们死了。”

  萧月停住,回眸,侧身与南宫澈对视:“人不是在圣雅阁死的,与我何干?”

  她已经很仁慈的为两人续命,若不是她的丹药,那两人恐怕还没力气走出圣雅阁便已倒下。

  圣雅阁,从不允许死人。

  她再度走上一级台阶,后面南宫澈冷冽的气息依旧,夹杂着复杂与平淡,“是自杀。”

  脚步停住,身子微僵,待她回眸,南宫澈已带领所有人离去。

  自杀?

  眸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她未转身,声音远远传出:“南宫叔叔放心,我会亲自把他安全送回。”

  交代,也是承诺。

  南宫澈的身影已远出圣雅阁,她的话亦听了进去,她不会伤害南宫明,这点,他懂,所以,无需多说。

  萧月缓缓打开房门,一旁的萧羽始终凝眉,想开口的话,还是未开口,眸光瞧向那远远离去的南宫澈,复杂,深沉。

  房中,南宫明一身慵懒躺着,气色恢复了很多,见她回来,开口便问:“他们走了?”

  “嗯。”没有太多的回话,坐在了他身边。

  “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走?”南宫明微微挪动着身体,想找个舒服点的方式躺着。

  她不多说,抬手替他盖上微薄的床单,床单,是凉的。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南宫明依旧与她搭话,望着她好看的脸庞,那紧皱的眉头在她额间隐隐呈现。

  “我们还是……”萧月后面的那句不要见面还未出口,南宫明不顾伤口撕扯的疼痛,起身抵上她的唇,刚起温热,又缓缓退开。

  “别说出口。”南宫明看着她,扬起一丝复杂的笑,他不喜欢听那句话。

  他一直在门口听,她与南宫澈的对话,一字不落。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牵绊我。”萧月目光平淡。

  就算是她感兴趣的人,一朝亲密,不代表一生一世。

  受伤的他无疑是个累赘。

  经过悬崖那次,红衣人很清楚,南宫明似乎对她很重要,所以,他是个牵绊。

  “其实。”南宫明话语一顿,拂过她轻蹙的眉:“我懂的。”

  跟在她身边,他的危险就多一份,待在南宫澈身边才是最安全,她没有南宫澈那么多暗卫,没有那么多兵力。

  想保护他?她做不到。

  他也懂,随性的人,一般不会有长久的感情。

  “月儿的琴音一定很好听。”眸光随意一划,落在那把七夕琴上。

  七夕,七夕,鹊桥七夕。

  “月儿可否为我弹一曲,只为我?”

  “好。”一字,郑重有声。

  她身形展开,衣袂飘落,床榻边的人影已落在了琴边,十指,在七彩琴弦上轻轻划过,音律渐起。

  透风的窗,送进了风,窗前的百合微微晃动,亦如她衣衫的飘动,指尖节奏有序。

  倾璇的琴音,夹杂着世间红尘,因为她身处红尘,破不开那道坎。

  而萧月,带着缜密的隐淡,轻轻潺潺,流水无意,落花有情,她是个看淡了世俗的人,却一不小心,又陷入红尘。

  是错还是对?

  琴声止,不属于她的双手从后面环住腰身,贴紧她的身,他很无力,只能靠在她的肩头,才能不让自己滑下。

  “月儿。”

  清晰又温馨,触动人心,何需太多,一声呼唤,足以让人深深坠入。

  她的琴音,不需要他赞美,赞叹,只会玷污她的琴,她的琴音,一声呼唤就够了。

  “月儿是不是对每一个感兴趣的人,都这般随意,随性。”

  酸酸的味道,在他口中无声吐开。

  她的低眸轻笑,她的无声调戏,她的随意举止,每一样都摄人心魂。

  在圣雅阁这地方待久了,她这种性子便习惯了,可她其他女子没有的,她的隐忍,她的沉着,她的阅人眼力,她的顾全大局……

  萧月摇首,转身让他躺在她怀里,让他舒服的靠着:“你是第一个。”

  她第一个感兴趣的人,她第一个随性接触的人。

  “这么巧?”南宫明微微一笑,伏在她身上,嗅着她的发香:“月儿也是我第一个感兴趣的人。”

  萧月沉了沉眼眸,别过脸:“时间不早了。”

  ——————

  马车悠闲的在街上咕噜噜滚动,不少人自动开路,而马车,无人驾驶,车内,两人依偎细眠。

  萧月倚着车窗,而他沉沉入睡,依偎在她怀里。

  怀里的人不安分的移动,她凝了凝眉:“没睡?”

  “睡不着。”南宫明轻柔睁眼,微微移动,手掌摊开车帘,车外无人流涌动,只有个把人与马车擦身而过,瞩目一会便离去。

  “我真该点你的睡穴。”她无奈摇首,为了让他安稳的睡,已经将车速慢了几拍,也绕开了繁闹的街市。

  他放下车帘,朝她盈盈一笑:“你舍不得点我的穴道。”

  “怎会?”平静的目光,难掩一丝复杂。

  “你这是在用马车带我逛街,倚海城边沿的街市恐怕都逛了好几遍。”他仰头,手抬起,又玩弄起她的簌簌黑发。

  不是说送他回神医的小院么?

  圣雅阁与那小院,并不远,而这车以龟速而行,走了半个时辰。

  “你好像很喜欢弄我的发丝?”她微微移动,发丝在他手中溜走,他又缓缓抚上。

  “嗯。”沉沉的应声,南宫明抬起笑容:“我以前经常这么弄我母亲的发。”

  她听言,平淡的目光幻化:“难不成我和你母亲很像,所以你对我感兴趣?”

  所以他也喜欢这么弄她的发?

  南宫明笑笑:“也不全是。”

  她给了他一种母亲的感觉,不惜一切,拼尽全力的保护他。

  这点,很像。

  她微微蹙眉,不待她开口,南宫明极速的拔下她发顶间的簪子,几缕青丝缓然飘落,垂在耳旁。

  “木簪?”南宫明微愣,盯着手中物体。

  从第一次见她,她头上便一直有这发簪,不论男装女装,他以为是很珍贵的物品,倒没想到……

  “我父亲送的。”萧月淡淡出口,任由木簪挽住又被他扯落而垂下的发丝,在车中随风而扬。

  “很适合你。”南宫明望着她,又端倪着木簪,轻念出声:“浅梳君丝,为汝绾发。”

  八字,别致的刻在木簪上。

  “你父亲也一定有一个很疼爱的人。”南宫明微微开口,能将这么简单又别有意味的簪子送给她,说明那个人,也一定有过这感觉。

  浅梳君丝,为汝绾发。

  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如斯?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浅梳君丝,为汝绾发,百年同眠,父亲送我这簪子,是希望有一天我会遇上这样一个人。”萧月简单的解释,轻然拿回了他手中的木簪。

  南宫明凝望她落下的发丝,气息在她耳边倾吐:“等我一下。”

  她回首,车帘揽起,车内人影无踪,唯独飘扬起的车帘,说明有人下了马车。

  一盏茶的功夫,时间很熬人,对于等待的人,更是煎熬。

  车帘掀起,南宫明回来,咬牙忍痛上车,又倒在了她怀里。

  “去做了什么?”不是质疑,只是询问,关心的询问,即便这个时间有点久。

  “这个。”南宫明举起手中物品,脸上一脸得意:“刚刚在车上看到,便去买了,和摊主起了点争执。”

  “你想我为你绾发?”萧月盯着他手中之物,平静的面容闪过复杂。

  一枚木梳,静静躺落在他的手中。

  南宫明摇首,触摸上她散落的墨色发丝:“月儿的发是我弄下的,自然我有责任把它绾上。”

  “好。”

  他未询问,她也已回答他想问的。

  可愿为你绾发?

  好。

  手肘忖在车窗,窗帘打开,外面景色尽揽眼底,墨色发丝飘逸在身后,被他掬在手心。

  木梳在发丝间,顺畅而下,停在底端,她的发很柔软,很舒畅,飘逸着淡淡清香,与她身上的香味截然不同。

  “月儿一定每天都用檀木梳梳发吧?”身后的温柔轻生询问。

  那香味,是檀木香。

  “那你也是不是每天为你母亲梳发?”

  他的动作,很熟练。

  她回头,两人皆是同样的笑意,都是疑问,却也明白都是肯定的回答。

  木簪,再次别上,她轻轻触摸,满意一笑。

  “我是不是该赏你点什么?”萧月把玩着木梳,在鼻尖回味木梳的香,似是爱极了这东西。

  “我不缺什么。”南宫明淡然一笑,在她脖颈的发间,落下一吻:“除了你的心。”

  除非把心给他,否则一切赏赐,免谈。

  他明澈的眸子中,就是这意思。

  而马车,也在此刻,不再晃动,静静的立着,马车旁边,是熟悉的小院,也有熟悉的脚步声从小院奔出。

  “到了。”

  他抬起车帘,复杂眸色闪过,眼前熟悉的一干人等,回眸,车内除他再无别的影子。

  无声无息的。

  她走了,也带走了那枚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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