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京都百花山往东二十里处。

　　这里看上去并没什么出奇，一样的山脉，一样的丛林，一样的大雪。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里其实是个庞大的结界，而杜依凤就在这里面。

　　别看在外面杜依凤不可一世的骄横放肆的样子，可在这里却是极为谨慎忧虑，杜依梦说的没错，她过得并不好。至少现在过得并不好。

　　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她拢了拢斗篷，快步顺着一条小路往前走去。

　　在这里第一件痛苦的事是，这里的人修为已经到了不怕冷的地步，而她还不够，但没有人在意这些，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虽然也有和她一样的人，可这些人也正是叫她痛苦的第二件事。

　　相比之下，寒冷实在算不得什么。

　　顺着小路转了几圈，出现了一条向下的石阶，还是在外面，只是地势越来越低。奇怪的是，雪落在这里立刻就会融化成水，顺着石阶往下淌去，而这里的温度也比上面暖和多了，地也不滑，可杜依凤却双腿发颤，谨慎地往下走着。

　　越往下走着，空气就越热，而这种热里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像是进入滚烫的热血中似得。

　　天空已经看不到雪了。

　　整个空间红雾蒙蒙，石阶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在那里放眼看去是一个奇怪的图案，一个大圆圈套着一个小圆圈，中间是个眼睛，在这眼睛里交叉着八条线。如果她看过黄泉狼之守护出现那一瞬间，一定认出来，这个图案整个形状像极了天残阵！

　　只是这个大阵却布满着鲜红的血池，仔细看去，那些血池里周围排列着一圈人，有女人也有男人，他们****着身体，大部分浸泡在血池里，双臂弯曲在池沿上，手腕割着两道口子，他们的鲜血从这道口子流入血池，不紧不慢，不缓不急，却像是永远也流不完一样。

　　很奇怪，人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血，她每次来没次都会想到这个问题。

　　从上次杀了四位郡主后她就来这里了，每隔三天来一次，所做的是喂这些人吃药。

　　这也是她最痛苦的事。

　　这里的气味不用说了，血气冲天，闻之欲吐，而情景更是叫人崩溃，因为师兄对她说过，当你没了价值，你就会成为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这也叫她每次看到着这些人都会带来无穷的压力。

　　她屏住呼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上前开始给这些人喂药。

　　这些人目光无一例外地涣散，除了还有口气外，跟死人差不多少。

　　大概有三百多人，全部喂完，只觉得全身湿哒哒的，不知道是自己出的汗，还是这里的血气，和以往一样，她不愿多停留一步，转身就往石阶那边跑，想尽快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你每次喂完药都这么着急地离开吗？”

　　杜依凤听了心头大震，那个面具人！不，如今是她的主子。

　　连忙收住脚步，转身恭敬地朝对面一拜。

　　“见过主子。”

　　那里的红雾蒙蒙中闪出一个人来，白衣，带着没有五官的面具，就像是从空气里挤出来一样。不见他行走，只是眨眼间便来到了杜依凤面前。

　　杜依凤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刚才的那句问话，她听不出来是责怪还是不满，但她不敢撒谎，连忙如实地回答道。

　　“是。”

　　面具人倒背着手，朝着那边的血池，声音清清冷冷。

　　“为什么？”

　　“嗯？”杜依凤怔了下，连忙回答道，“我，害怕。”

　　“怕什么？”

　　“怕..怕成为他们其中一个。”杜依凤知道自己哪怕有一点隐瞒对方都会知道，不敢怠慢将师兄的话说了一遍。

　　面具人不置可否，再次问道。

　　“就这些？”

　　“嗯？”杜依凤认真想了一下，老实地道，“这里叫我难受。”

　　“因为这些人的凄惨模样，还是这里的血腥气味呢？”面具人语气像是有些缓和。

　　杜依凤听出主子态度的转变，有些愣住。

　　“别人凄惨和自己凄惨你会选择哪一种？”

　　“自然是别人凄惨。”杜依凤回答的很快。

　　面具人点点头。

　　“不错。那你可知道这些人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杜依凤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面具人已经自顾说了下去。

　　“因为无能，因为软弱，所以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做着唯一有价值的事，那就是献出他们的精血，来成全我们。”

　　杜依凤怔了下，我们？

　　“可你却无视这些，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杜依凤闻言大惊，扑通跪下。

　　“主子，弟子愚钝，是在该死！还请主子明示。”

　　“明示？”面具人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人？叫我明示？”

　　杜依凤有点发傻，内心涌上一股绝望和恐惧，这两样汇聚一起，成了她新的痛苦。

　　她不是担心面具人的责罚，正如面具人说的那样，她是什么人值得人家责罚？而是担心被放弃！

　　是的，被放弃才是最可怕的。

　　她在外那么嚣张跋扈，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面前这个主子，而她在这里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靠什么撑下来的，还不是为了强大！

　　她一直不知道对方看中了她什么，她也只能希望在对方觉得她还有用前，自己抓紧时间强大起来，可是如今看来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这怎能不叫她害怕。

　　如果被放弃，她所付出的一切都没了用，要是被踢出去，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忽然，她明白了，寒冷，以及每次来到这里的心里折磨都不是最痛苦的，那种无望才是最痛苦的。

　　自己真是愚蠢，经历了那么多竟然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主子，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杜依凤不敢声泪俱下，也不敢上前去抓主子的衣角，只是跪在那诚恳地道。

　　面具人点点头。

　　“你还是不错的，至少你没有叫我厌烦。不过你的心太杂了，修为上怕是走不了多远。”

　　杜依凤打了个冷战。

　　“主子，我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算了，我说了你可能也不信，你的志向我知道，冲进先天境界，成为强大的人，然后出去报仇，这也不是不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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