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心瑶虽然沉睡却依旧皱眉的脸,天行也不禁陷入沉思。
他原本是要回晋城的,在他路经原城的时候,在一个雪地里发现了她。当时在他身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血人。当他发现的时候,那个男的早已没有了呼吸,身体变得僵硬,只是他的身体却紧紧护着怀中的人,两只手紧紧地环住她。
他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从他怀中取出的。那时他才发现她全身完好无损,只是受惊过度,再加上天气冷,昏迷过去而已。但是那个保护她的男子,浑身上下却无一处完好,整件衣服已经被血水浸透,然后在冰雪之中,变成一件血衣。
他想,那个叫长河的,应该是她的爱人吧!
他无法告诉眼前这个女子她爱人死的惨象,他不忍心让这颗脆弱的心再次受到伤害。所以他不打算问她事情的真相,因为那样只会往她的伤口上撒盐,让她重新经历一次失去爱人的痛苦。
一月二十日。
萧国王宫。
萧王萧卿随冷冷地盯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额上暴露的青筋显示出他此刻的愤怒。只见他冷冷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回……回王。”那人不自主得颤抖了一下,然后断断续续地说:“迎亲……迎亲的侍卫在原城全部……被暗杀,长河侍卫和瑶妃……不知所踪,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暗杀?不知所踪?凶多吉少?
他最忠诚的侍卫和他最爱的女人,竟然凶多吉少!
萧卿随紧握住拳,毫不知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他的掌心,流出些许殷红。突然萧卿随一甩手,将案桌上的折子全部扫落在地,对跪在他身下的人冷冷说道:“你们这群奴才,竟然诅咒本王的爱妃死!来人,将他们全部拖出去,一个不留!”
“王,饶命啊……”顿时,一片求饶声、哭泣声。然而得令的侍卫还是毫不留情地将所有跪在殿里的人一一拖出去。
整个大殿顿时安静,萧卿随颓然倒在王座上,摊开已经血肉模糊的手,里面一块紫玉沾满了斑斑血迹。
“心瑶,心瑶……”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呼唤。
心瑶,你在哪?你现在是否安好?我还没有将这块紫玉亲手交到你手上呢!
“天行公子。”心瑶客气地问候道。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笑了!她似乎忘记了要怎么笑。
“心瑶姑娘,你要找的人,我已经帮你找过了。整个萧国共有一百十五个人叫名字中有随,我已经将他们全部集合在前院了,还得心瑶姑娘自己前去认哪个才是姑娘所认识的随。”
“谢谢你。”心瑶颔首。
然后天行扶着仍旧虚弱的心瑶望前院走去。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点心瑶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
当看完了前院所有叫随的人的脸,心瑶无力地摇首,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没有他,没有他……”
“心瑶姑娘。”天行及时扶住快要倒下的心瑶,心疼地看着怀中失神和无助的人,安慰道,“你别伤心,明日我再派人去其他五国找找……”
萧国所有名字中带有随的人已经全部在这里了。如果心瑶姑娘要找的人真叫随,那肯定在这里才对。除非他不叫随,或者他不是萧国人。
“不用了,天行公子……”心瑶摇摇头。
若是其他五国也没有随的踪影呢?她的心已经无力再承受一次失望。长河的死已经给了她太大的打击,若是随再找不到,那么她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自己在心中保留一丝期待吧!期待着他会找到自己,不管这其中的时间有多长,她只求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一次随,只要一次就可以。
天行看了眼怀中的人,心莫名地一阵心疼,对院中的人吩咐道,“来人,送他们离开,每人给他们一百金叶子。”
对于一个平常百姓来说,一百金叶子足够他们一家生活无忧了。
事实上,天行也确实将萧国所有名字中带有随的人都叫齐了,但是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萧国当今的王,名字中也有一个随字。
二月二十日。
萧国王宫。
萧卿随派王宫侍卫将整个萧国翻了个遍,找了心瑶整整一个月,可还是没有心瑶和长河的消息,萧王大怒。
碧瑶居内,萧卿随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对月自酌,眼里黯淡一片。
碧瑶居……碧瑶居,那是他专门为心瑶建的碧瑶居,可是心瑶竟然没有见到一面就失去了踪迹。
“咳咳咳……”胸口剧烈浮动,萧卿随按住胸口,径自将一杯酒送入嘴中,一片苦涩顿时在嘴中散去。
自从知道心瑶和长河失踪下落不明后,萧卿随就开始借酒消愁,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御医为其医治,但是他却拒绝药物。
“心瑶……你究竟在哪儿?”
他已经派人将整个萧国都查遍了,甚至连其他五国,他也暗中派人去调查过,可就是没有她的消息,仿佛她们两人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于那批黑衣人,经过详细调查,很有可能跟宫里的人有关,但是目前没有确切证据。
萧卿随握紧手中的紫玉,然后将手摊开,平举在胸前,默默注视着那块紫玉。
这快紫玉原本是在与心瑶重逢的那一天给她的,现在他还有机会给她吗?
“咳咳咳……”萧卿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但是他却觉得痛快。
崇和十二年十二月十二日。
这一日,又是大雪纷飞之际,心瑶在婉若的搀扶下来到了长河的墓前。
长河的墓就在天府后院,只要心瑶有空,便可来此祭奠长河。
白色的狐裘将心瑶整个身子都裹住,但依旧可以看见心瑶凸起的小腹。原本苍白的脸在这苍茫雪色之中更添憔悴。
“长河,我来看你了。”心瑶伸出修长略显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上长河的墓碑,指尖传来的阵阵凉意直袭心瑶心头。
“好好活下去……”长河临终前的那句话又在心瑶耳畔回响。
“长河,我现在活得很好。你瞧,我已经有了孩子……天行他对我很好……很好。”
只是——长河,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随了?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了,是不是?
两行清泪从心瑶眼角滑落,滴落在长河的墓前,融入雪中。
“夫人,你要注意身体啊!”一旁的婉若担忧心瑶的身体,关心地问道。
“婉若,我没事。”心瑶擦去眼角的泪水,安慰着婉若。
婉若看着心瑶,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自从第一次见到心瑶姑娘到现在,都没有见她开心地笑过。即使一年前与公子拜天地,也没有真正地笑过。
“啊——”突然,心瑶感觉一阵肚子疼痛,起先强忍着,忍不住后才呼出口。
“夫人,你怎么了?”婉若紧紧搀扶着心瑶欲倒下去的身体。
“我肚子疼。”心瑶的额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似是忍住极大的疼痛。
“夫人,你该不会是要生了吧?”心中的想法呼出口,婉若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高喊,“来人呐!夫人要生了,快来人呐……”
瑶水阁外,一大群人紧张等候着,身上都铺满了白白的雪花。天行紧张地来回踱步,两只手不停地搓着,指甲已经陷入肉中,他浑然不觉,一颗心早就飞到阁内,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替心瑶分担痛苦。
产婆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众人皆欢呼起来:“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也正听到这一声啼哭,天行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不一会儿,产婆就抱着一个用红布裹着的婴儿出来,对天行笑道:“恭喜公子,夫人为公子生了个女儿。”
天行笑着接过在襁褓中的婴儿,眉清目秀,与心瑶十分相似,对她笑笑:“这是我的女儿,我和心瑶的女儿。——对了,产婆,夫人怎样了?”
原本还满脸笑容的产婆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
“夫人,婴儿是脚先出来,可能会难产,会危及您的生命的,我先出去问一下公子是保大还是保小,再来……”产婆十分紧张地对心瑶说了目前的情况,便想跑出去询问天行的意见。
然而还未等产婆离去,心瑶便将她唤住:“不用了,产婆,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
“可是,夫人……”
产婆还未说完,心瑶便说:“他会理解我的,他会的……”
是的,天行,你理解我的,对不对?
我们的孩子,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长河,对不起,我不能好好活下去了,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刚产下你,便要离开你。但是我的孩子,你要知道,娘是爱你的。
再见了,我的孩子;再见了,天行;再见了,随。长河,我来找你了。
看着产婆阴沉的脸,天行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低谷,几乎是颤抖地问:“心瑶呢?她怎么样了?”
“公子,夫人已经去了。”产婆沉重地叹息道。
“什么?”原本还在欢呼中的众人听到产婆这句话后都震惊了。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公子,夫人说您会理解她的。”
天行颤抖地抱紧怀中的婴儿,低下头去,亲吻着婴儿的额头:“心瑶……”
是的,我会理解你。我理解你三年来对他的等候,我理解你因为报恩而嫁于我,我理解你选择孩子牺牲自己,对于你所做的种种,我都理解——可是,心瑶,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啊!你活着的时候,我还可以有所期待,可是你走了,我就连妄想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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