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不如前殿那般灯火通明,但在火把的照射下,也足以看得清楚面前的路。一路上偶有山下山贼的冷箭射来,这回不再带着火,梁婉清借着墙壁的掩护,一路隐秘前行,倒也没受什么伤。
药园附近再没有什么建筑物可以遮挡,梁婉清熄了火把,打亮火折,听风辨声,小心冀冀地躲闪着,只求快些到达药园。
忽地,似有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梁婉清尚未来得及回应,就听到一声略微低沉的声音斥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在前殿里呆着,跑来这里作甚至!不要命了?”语音落处,那人已拉住自己的手臂,快速朝着旁边的蓠芭墙躲去。
梁婉清只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被那人拖着走,与那人一起猫在蓠芭墙下。就在他们猫下身子的时候,“嗖嗖嗖”好几枚冷箭射了过来,钉在蓠芭墙上。
“好险!”梁婉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不由暗自庆幸。如果稍微迟缓一些,自己真的有可能成为箭靶了。
那人忽地低笑了一声,隐隐含有嘲弄之意。
梁婉清抬头看去,浓浓暗夜,那人的面容看不清楚,只是两人相距甚近,她隐约觉得一阵薄荷香味自那人身上传来,甚是好闻。
“既是如此害怕,就该在家人身边好好呆着,怎么这么淘气,非得跑到这里来玩?”那人的口吻不无取笑之意,显然把她当成大户之家里那些刁蛮跋扈不谙世事的闺阁娇小姐了。
两条人影举着火把自不远处奔来,一边唤道:“公子!”
一个人自梁婉清身边站了起来,影子投射到蓠芭墙上,身形颀长,挺拔俊朗。梁婉清的目光落到他手里执着的一把墨玉骨扇上,那里只缀了一串穗子。她心有所动。
山下的贼匪似乎看到了上面有动静,顿时“嗖嗖嗖”近十支箭朝他们这个方向急射而来。梁婉清吃了一惊,忙一把拽住他蹲下,一边挥动短剑抵御。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响过后,好几枚冷箭应声而落。
那人只顾着招呼自己的同伴,没有想到山下的贼寇竟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身边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的反应更快,一时之间愣住,毫无反应地任由梁婉清拉住重新藏身于蓠芭墙下。
“喂,我说这位贵公子,什么地方不好玩,怎么就非得跑到这种是非之地来玩呢,这里可是一不小心就成为箭靶子的哦。”
黑夜中,他听到身边的小姑娘学着他说话的口吻,接下来是一串轻笑声,悦耳轻灵,透着一股调皮。虽然知道对方是在以方才他讽别人之话进行反击,不知为何,心中竟没有生气。
他方才实在有些分心,躲闪不及的话,也许真的会出现这位小姑娘所说的状况,毕竟弓箭不长眼睛。
他更讶异的是这位小姑娘居然还会武术,一把短剑舞得特惬意的,听风辨声,居然将飞至面前的冷箭统统扫落。自己方才说什么来着,好像还暗讽她胆子小……
这时,两个同伴怕再次成为山下贼匪的靶子,熄灭了火把,劈开冷箭,飞奔到那人面前,焦急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那人摇摇头,道:“没事。”黑暗中星辰朗目煜煜生辉,他一指山下,语气微冷,“这些都是些什么人,怎么箭法如此浑熟,显然训练有素……”
两个同伴也拧了眉头,看向山下:“的确不太像普通的山匪……”
话音一落,马上又有几枚冷箭射来,这下把两个同伴惹火了,两人怒极,迅速从背上取下方才上山时顺手缴来的弓箭,“嗖嗖嗖”对着山下火把最光明处射了过去。只听得下边传来好几声惨叫,接着那些弓箭一下子哑了。
没想到这两个随从功夫竟如此了得。
机会难得!梁婉清马上站了起来,奔入药园中,打开火折子,一边借着微弱的火光一株株地辨认草药,一边将止血兼化腐生肌的仙鹤草、艾叶、灶心土、白芨、紫珠等采摘下来。不一会的功夫,就采了一大把。
“你不要命了?!”那人气极,也跃入药园,拽住梁婉清,要把她拖出园子。
“快好了。”梁婉清一边应着,手也不停,又抓了一把白芨,“我的妹妹手臂擦伤了,流了好多血,得采多一些才能止得住。”
“行了,我有金创药,给你就是。你也别再采了,这里暗箭多,危险!”那人似乎觉得自己的好心没有被认可,有些愠怒,不由分说把梁婉清拉了出来,拉到蓠芭墙下,然后取出一个翡翠绿玉瓶,塞到她的手里面。
触及柔腻润滑的柔夷,状若无骨,他的心头似有一股异样流淌而过。
梁婉清接过,顺手拂了一下垂落额前的碎发,盈盈一笑:“多谢公子。”
淡弱火折发出的光亮下,少女一脸恬静,唇边缀着轻浅笑意,一双明眸冰雪清冽,风华无限。
他的心蓦地似被什么击中,不由自主倒退一步:“是你?”
赶过来的两个侍从在看清面前这位小姑娘的容貌也一脸的愕然。
梁婉清望着面前救过她两次的人,福了一礼:“公子屡次施手相救,实乃侠义之心,小女子不甚感激,待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报答公子。”
她看了一眼前院,道:“公子,我家妹妹伤势要紧,不宜久留,就此告辞。”接着目光落在那人手里执着的墨玉骨扇上,“上次公子出手相助,反而遗失了扇坠。不过公子放心,我一定替公子寻得另一副一模一样的扇坠,以报答公子。”
说完,心里惦记着七小姐的伤势,无心久留,遂转身而去。
直到那道娉婷的身影没入黑暗中,再也看不见,谢云鹏才收回目光。他的脸色阴沉,目光阴郁,握住扇柄的手越发的紧了。
“公子,要不要我们去……”两名侍从回过神来,忙问道。
“不用。”谢云鹏咬牙道,“且放她去,看起来这场劫难她想避也避不了了,也省得我动手。”语气里不乏懊恼。
自己难得好心救了一个人,怎么偏偏就救了她……自己仇人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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