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看到梁婉清过来了,目露惊喜,但由于碍于那只硕大的青蛙在眼前,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小小声说道:“三姐姐让你看笑话了,妹妹先把这恶心的东西弄走,再与姐姐说话。”话虽如此说,但身子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只拿着眼睛瞟向月桂。
月桂站在后面,低眉垂手,并没有过来的意思,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对于这种东西也是害怕的。
梁婉清没有料到这位看起来像是胆子颇大的丫头居然会害怕青蛙这样的东西,不由哑然失笑,道:“这种东西无毒。”说着就要亲自动手。
一旁的小渔马上朝前跨了一步,道:“姑娘,这种事情还是奴婢来做吧,别弄污了姑娘的手。”
小渔是穷苦人家出身,对于青蛙蟾蜍一类的东西早就司空见惯,当下身子微微前倾,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已稳稳妥妥捏住那只青蛙雪白的肚皮,扔到了外面,然后出去净了手再折回来。
七小姐轻轻地吁了口气,此时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血色,她抚着心口,轻声道:“方才真是差点吓死我了。”
月桂这才上前搀扶七小姐,脸上有些愧疚,有些无奈:“以往在府里时,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偶尔有过一次,都是赵妈妈抓的。这一次,新夫人身边的柳杏偏偏说说去的人太多,非要把赵妈妈涮下来……奴婢就不明白,其他姑娘不都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怎么我们姑娘就偏偏不许……”
“月桂!”七小姐猛然出声斥道,脸色隐隐有气恼之色。月桂这才恍觉得自己失语,忙垂下头来退了下去。她这话虽然冲口而出,但是在场有梁婉清,也是带了一个丫头及一个婆子的,这话听来便有针对的意味在内。
七小姐咬咬嘴辰,看向梁婉清,脸上隐有惴惴不安:“三姐姐,我对底下丫头管束不严,让她们乱嚼舌根子,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
梁婉清摇摇头,伸手轻拍七小姐的手背,安慰道:“妹妹说哪里的话呢。其实像妹妹这样的孱弱的身子,身边必定要跟着一个婆子照应着才行,何况这样潮湿的环境,的确不太合适妹妹……”
她看看四周,略一沉吟:“这样吧,既然妹妹害怕这里的蚊虫苍蛙之类的,我不妨与妹妹对换一下厢房。我那间厢房干爽通风,妹妹就在那里歇上一晚罢。”
“这怎么使得?”七小姐梁玉静忙推辞。她深谙嫡庶有别的道理,断然不敢冒然入住嫡女的屋子。
“这有何不可?”梁婉清笑道,“不过是一间厢房而已,也不过是歇上一个晚上罢了。妹妹身子虚弱,却还要上得这更深露重的寺院为亡母祈福,我的心里面感激都来不及,一间小小的厢房又算得了什么呢?妹妹不要再推脱了。”
于是七小姐不再推脱,梁婉清让小渔月桂等丫头把各自的包袱、茶盏拿过来,三两下便换好了房间,七小姐自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在七小姐的挽留下,梁婉清便又多坐了一会。临别的时候,七小姐特地取出自己干净的帕子,包了两个红枣桂花糕塞给她,悄声道:“这是今天一大早赵妈妈偷偷给我的,三姐姐好生收着,晚上可以当宵夜吃。”说着小脸微扬,现出两只可爱的小酒窝。
梁婉清不禁莞尔,到底是小孩子,吃不惯寺里的斋饭,偷偷留下吃食来填肚子。既是一番好意,梁婉清便收了起来,谢过起身回去。
七小姐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又让月桂送梁婉清主仆回去。月桂打着灯笼,一路走一路虫蛙啾啾,在郊外农庄住了一年,听惯田园的这些和声的梁婉清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感到这山上的寂寥似乎比农庄更浓重一些。
快到的时候,月桂忽地顿住脚步,然后不知撩拨什么,似有一个东西被甩飞出去。然后她转过头来,对梁婉清道“三姑娘,这里近着沟渠,常有一些水蛇之类的爬出来,姑娘千万记得关好门窗。”
梁婉清一怔,看向月桂的目光便多了一分深思。难道方才,月桂甩出去的是一条水蛇?
既不惧水蛇,何以惧青蛙?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别的事情发生。
这种宁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连小渔也不禁疑惑起来,有些不相信这么祥和的夜晚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且,如今已是三更,再过几个时辰天就大亮,这段时间里还能出什么意外吗?
她看向梁婉清,见自家小姐正坐于灯下,手里拿着一个绣花绷子,正就着灯光绣上面的湖光山色。自家小姐的绣艺愈发好了,短短一段时日,她见自家小姐从不会握针,到穿针引线灵巧异于常人,而且山水图最是难绣,以前也曾绣过,都不甚满意,不想如今,不仅绣得十分漂亮,而且连那种日光下潋滟的湖水也能绣得出来,令得她大为惊叹。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地传来“哐啷”似是落锁的声音。小渔吃了一惊,猛然脸色突变。她记得这间偏院独立于其他的院落,中间隔着一道铁栅栏,栅栏上有挂锁。她曾记得带路的沙弥说过,这道栅栏上有门,深夜落锁,以策安全。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她也未曾细看,现在听起来应该就是栅栏落锁的声音。
如今铁栅栏落了锁,如果这里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她们就真的被困在这里了。
她忙去看梁婉清,却见自家小姐气闲神定,似乎对于寂寂暗夜中的那一声无比清晰的异响毫无反应。她正在绣绣布上最后一抹阳光,神情专注,手法灵活。小渔无法,只好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终于等到自家小姐绣完最后一针,她正要出声,就看到自家小姐把食指竖于唇边,轻声说道:“来了。”手过处,灯上的烛火应声而熄。
黑暗中,寂寂深夜,隐约有脚步声朝着她们的厢房这边轻轻而来。
小渔屏住呼吸,手中拎着那把早就藏于门后的锄头。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此等惊悚之事,只觉得紧张得心快跳出胸膛来,手在抖,身也在抖,似乎连紧咬着的牙关也在抖着。
那个人很快来到窗台边,瘦瘦长长的影子投到窗纸上,只见他似乎取出一个什么东西,抵在窗纸上,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微的窗纸被捅破的声音,一缕白烟飘进了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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