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把车子停下来!”梁婉清忽地一声轻喝,无异于平地的一声炸雷,把小渔与赶车媳妇双双震住,小渔直起了身子,而赶车媳妇则以一种愕然的神色扭头看着车帘后的梁婉清,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嘴唇动了动:“三姑娘……”
马车旁边的那两个的魁梧汉子着实令她感到害怕,特别是人家手里还拿着兵刃,身形高大强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方才那架式,简直与土匪无异,若是常人早恨不得飞着躲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家姑娘倒好,非但不走,反而要停下来,难道真的是闺阁小姐太过天真,不懂得世间的险恶?
“姑娘……”小渔也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此二人看起来面相不善,姑娘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到时候他们反悔起来,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梁婉清的目光似乎没有落到“赖”在自己的马车旁边不肯走的那两个练家子的身上,而是把目光投注到了陷入泥泞中的那辆大马车上。
泥泞中,车辘深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种绝望。而马车上,帘子半启,淡黄薄纱覆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清减的人影,身姿挺如松,与方才那略冷而颇有威严的声音倒很是相配。他一手扶紧车壁,一手捂胸,咳喘不息,看起来状况十分不好。饶是如此,也丝毫未见此人呻吟一声,想必真的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梁婉清几乎可以下定论:此人绝对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应该名门一族,戒律极严的人家。想必是由于担忧自家主子的伤情,怕耽搁了会误了性命,手下之人才会在情急之下乱出馊主意,弄出个拦路抢车如此不堪的事情来,想来也怨不得他。
梁婉清再抬头,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看天。此时大雨虽住,但天边依然是重重叠叠的乌云,有一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乌云压顶,很快会再有一场滂沱大雨,陷入沼泽中的马车若是不能趁着停雨的当口解救出来的话,只怕待大雨再至时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而马车那位“病”公子的病情,似乎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其实这一带的人都知道,豪雨之际,涨起的河水会冲垮堤岸,形成沼泽。如果是本地人的话,绝对不会把车子驶入沼泽之中。莫非,这几个人是外地人?
几个转念之下,梁婉清已有让出马车之意,毕竟人命关天,看病要紧。但是从方才那位公子的话语中她已经听出,即便是她肯借出马车,那位公子也未必肯坐。既是如此,那就这样吧。
“小渔。”梁婉清低声唤道。
“姑娘,咱们还是快走吧,奴婢担心……”小渔钻入马车,忧心忡忡道,眼角余辉瞟了车旁边不远处的那两个彪形汉子,“……再不走的话怕是走不了了,我们三人哪里及得上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梁婉清微微一笑,摇摇头:“放心吧,没事的。我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这一带的村民都种树,不远处就有一个伐木小站,你过去说明来意,把银子给人家,人家会帮忙的。”
小渔看着梁婉清递过来约有五两重的一锭银子,嘟了嘟嘴,满脸不情愿:“姑娘又想到做好事了,可是奴婢一看到那两个人,就不想帮他们……”
梁婉清含笑推她:“快去吧,我们这是被困住了,不帮人家解决问题,人家公子肯放我们走,他的属下也未必肯放人啊。”
“他们敢?!”小渔娇叱道,模样十分的可爱。但毕竟是见识过那二人的野蛮,她也不能肯定那二人是否会听他们主子的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梁婉清微微摇头,倒是有些佩服那二个莽汉的忠心,那个“病”公子,有此忠心耿耿的属下,也是一种福气吧。
“而且,你这么磨磨跳蹭蹭的,待会我到会迟会了,被慧觉大师责怪,我可饶不了你。”
小渔不再争执,毕竟是自家小姐听讲佛法要紧。她嘟噜一句:“姑娘就会做好人。”掀了帘子出来,让赶车媳妇放矮凳下来,蹬着矮凳下了马车。赶车媳妇莫名其妙,以为真的不走了,不由急唤道:“小渔姑娘……”
小渔回过头来:“赵家媳妇,我去去就来,待会就走。”
赶车媳妇这才放下心来。而在马车旁边不远处站着的那两个莽汉,莫名其妙地看着小渔径自离了马车而去,也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淡黄纱帘内的男子,也在注视着小渔远去的身影,寒星般的眼睛里一道微不可见的笑意快若流星般闪逝而过,整个人慵懒地朝车厢后面靠过去,心竟然在那一刻安定下来。
半柱香功夫,小渔回来了,依旧是两手空空,但眉宇间有流现的神采。她脚步轻盈登上马车,进了车厢,笑眯眯对梁婉清道:“姑娘,事实办妥了,乡里的人好说得很,我说做几副就行,他们硬说给的银子太多,无论如何也得帮忙做个十副八副的……”
梁婉清点头:“乡里人纯朴,不过这样也好,多一些的话,他们也有保障一些。再加上他们都在行,扎得也快,应该费不了多少功夫。”
小渔含笑说道:“可不是呢,我就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一副已经扎好了,手脚还真是利索得紧。”
梁婉清看看外面:“天时不早了,我们就不耽搁了,赵家媳妇,咱们走吧。”
赶车媳妇盼了许久,终于盼得这句话,马上喜滋滋道:“姑娘坐稳了,我们马上就走。”像是怕那些人再追上来似的,把鞭子挥得高高的,马车一下子就驶远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孟云急得直跳脚,就要跋腿奋力前追,邵华一把拉住他,“你疯了,那马四条腿,你两条腿的,追得上吗?再说这个地方地势险恶,万一有什么埋伏的话,你扔下公子一个人,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孟云这才想起自己身负重任,忙收住脚步,唯有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直跳脚。
谁也看不见,薄纱下的“病”公子也是一脸错愕。就在方才,在马车擦身而过时,帘子尚未完全放下,他看到了一张绝伦脱俗的笑颜,情不自禁喃喃出声:“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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