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梅翰林府。
接到秘密消息的梅家都有些慌乱。梅翰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爹,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啊?这眼看着就要到了啊!”
梅翰林的二儿子眼珠子跟着老爷子转悠,见老半天还没个说法,就忍不住急了。
“这事情说起来都是大嫂的不是,当初要不是因为她舍不得,也不会闹出这事情来。如今可好了,那丫头一去多年,音讯全无,只当是早就死在深宫之中了,所以就都没在意。谁知道临了临了闹出这事儿来,害得一大家子都跟着担惊受怕的。”
老二媳妇在一旁噘嘴抱怨道。
梅家老二瞪了自己媳妇一眼,却没有开口训斥,显见的心中也是如此想法。
梅家老大低着头不语,他的娘子却忍不住道:“清幽的身子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这怎能怨我?我是她亲娘,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那个看不见人的地方,不管她死活吗?
你们做叔叔婶婶的平时不也是说疼她的?怎么如今才这样就抱怨起来了?感情不是自家的闺女不会真心疼呢!”
老二媳妇脸上很不好看:“大嫂你这话说的可就过分了!我不过就是说一说,你至于这样吗?说起来我们二房都已经是分出去了,这样的事情也真不该我们来操心,还遭人嫌!”
梅老大媳妇正要跟弟妹对嘴,梅翰林一顿拐杖喝了声:“都给我闭嘴!这都没规矩了,老大老二你们也不知道管一管吗?”
梅家老大老二俩人急忙对着自家媳妇呵斥了两句,老大又问梅翰林这事倒底该怎么办。
“爹您是站过朝堂的人,这样的事该当怎么办您老人家说了算,我们做小辈的也没其他主意,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罢了。”
梅翰林抬起昏花的老眼看着自己跟前的儿子儿媳,只见这四人都是一脸眼巴巴,指望着他的模样,浑然没有半点主意。
梅翰林叹气。
唉,这么点事两个儿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以后自己死了还能指望他们把这个门楣撑起来吗?唉,梅家看来是要败落了喔!
“都别吵了!慌什么?事情都没到那种地步就能被你们想像成那样,真是丢咱们梅家的脸!”
梅翰林抬起平常耷拉着的厚重眼皮,一双老眼里射出久经风雨的锐利目光,让他的两个儿子和媳妇们被镇住了,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老大家的,你赶紧把跟清幽靠在一起的那个院子打扫干净,各种陈设一应都要跟清幽相同。”
梅翰林吩咐道,老大媳妇答应了,却又略带迟疑地问为什么要选在女儿清幽的旁边,还要一样的摆设。
梅翰林瞪她一眼:“你笨啊?原先都说了是双胞胎姐妹,这能有两样对待吗?”
老大媳妇一想果然有道理,急忙低头答应了。
梅翰林又转向二儿子夫妻俩:“老二你们也不能袖手旁观,都是一家人,唇亡齿寒呐!你们负责去把这家里上下的人都统一口径,千万不要说漏了嘴去!”
二儿子答应了,儿媳妇却说:“这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这一时半会的怎么去统一啊?”
梅翰林眼一瞪:“不能就等着一起陪绑吧!”一甩袖子,老头拔腿就走进内堂去了。
梅清幽坐在窗前做着绣活,酸了脖子正轻轻地揉着,忽然看见隔壁院子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秀菊,你去噙香苑看看,这闹哄哄的是怎么回事。”
梅清幽住的是疏影轩,与噙香苑都是梅府最精致的地方,因为自己下面并没个亲生姐妹,这两座并排的院落就一直都属于梅清幽自己。
这会忽然看见有人在那里进出铺排,自然好奇,除此还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去的不舒服感觉。
“可别又是二叔家的姐妹们想要占了这个院子,她们那样的人怎么配的上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一想起自己二叔家的那几个姐妹,梅清幽就觉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更别说把噙香苑让给她们了。
也真是奇怪了,明明都姓一个梅字,怎么二叔家的姐妹愣是养成了那种贪便宜还喜欢搞破坏的性子。
只要一想到她们,梅清幽就忍不住地去看那把断了的七弦琴,忍不住去瞅那幅缺了个角的百蝶图绣屏,忍不住去瞄那盆好不容易栽培出来,却被糟蹋的枝叶凋零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的绿菊花!
“让她们再看见什么简直就是造孽!”
嘀咕一句,梅清幽继续低头做手中的绣活。
这是个男人用的扇套子,正确地说是梅清幽给自己的丈夫做的扇套子。
前两年梅清幽就嫁了人,因为她身体不怎么好,梅翰林又实在喜欢这个孙女,生怕她嫁出去会吃苦,于是就捡了一个来湖州读书的秀才招赘了。
梅翰林给孙女夫妻俩买了地建府邸,就在梅府旁边不远,几步路就到了。梅清幽的夫君要读书,平时都不在自己家里,而梅清幽也是除了在学院读书的丈夫例行休假回来外,平时就还呆在自己住惯的疏影轩里。
眼看着今年朝廷的秋季恩科要开始了,梅清幽的夫君为了攻书更是长久住在了书院里,就为了跟一班仕子们多点时间相互切磋。
梅清幽想着春天到了,每到春秋两季,学院的仕子们都喜欢呼朋引伴地去郊外或是集市上走动,丈夫的扇套旧了可是会给他丢人的。
低着头,梅清幽一针一线做的很认真。秀菊很快回来了。
“小姐,那个噙香苑太太说是给咱们梅府另一位小姐住的。小姐,咱们家什么时候还有一位小姐啊?”
另一位小姐?梅清幽顿时停住了手里的活,微微侧着头回忆起来。
印象中有一张因时间久远而模糊的精致瓜子脸,那淡淡的眉深深的如同深潭一样的眼睛,渐渐在梅清幽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不知为何,对于这位记忆中的女子,梅清幽要比对待自己二叔家的姐妹要真心的多。
也许是因为她是代替自己走进那个樊笼的人,所以自己对她有愧疚吧?梅清幽如是认为。
乾隆果然像永琪所料那样,半道上假装忽然想起拐去看梅翰林。
花木扶疏的疏影轩里,梅清幽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自己一身的穿戴,还不停地问秀菊自己看起来怎样。
“已经很好啦!小姐本来就漂亮,再这么一打扮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了。奴婢担保那个女人看了小姐你准得自惭形秽!”秀菊在一旁看的目不转睛,一边还夸赞着。
梅清幽顿时不高兴了:“还不住嘴!你这话怎么说呢?什么叫那个女人?那是你家另一位小姐,虽然……再说了,她现在可是有皇上亲封的‘荣华’名号,就连我爷爷都要尊称她一声‘梅荣华’。皇上的旨意,你当这是开玩笑呢!”
一旁的奶娘急忙推了推秀菊示意她赶紧赔不是,一边也笑着说:“是啊。别的不说,就是她为了咱们梅家的一片心意上也该敬着些。”
梅清幽点头:“正是这个话。传话下去,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我疏影轩里的人都得记住,等会梅荣华到了都不许胡乱说话,若是有一个人不遵守,就别怪我不客气!”
奶娘和秀菊都低头称是,奶娘又笑说小姐想的太多了:“像那样的人,莫说胡乱说话,只怕想到跟前也不能够呢!”
正说着,外面有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奶娘眼一瞪,插着腰指着那丫头就骂:“你怎么回事?小姐的屋子也是你随便乱跑的?慌里慌张也没个体统,难道后面有人追你不成!”
那丫头急忙低头说不是自己忘了规矩,是因为梅翰林派她来传话,外面皇上驾到了!
皇上来了?所有人顿时着急了。还是梅清幽稳得住,先打发了人下去,自己又前后审视了下看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这才带着人往前面去见驾。
走到转角的地方,梅清幽扫视了一下四周寂静的,像是空城一样的自家庭院,只见四周都是侍卫太监们,人虽多却肃立着连声咳嗽都听不见。
再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雕花大客厅,一只脚刚跨进门,她就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个叫梅落的女子。
幸好爷爷一声呼唤让她回了神,才没有在皇上太后跟前落下无礼之罪。
“民女梅清幽参见皇上太后。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吉祥。”低头垂眼地给坐在上位的皇上太后行了跪拜礼,梅清幽垂着眼皮却用眼角余光微微瞄着四周。
只见离她不远处有个紫罗兰色的裙摆,旁边还有两个雨过天青色裙装的女子相伴左右。
这人会不会就是那个梅荣华呢?梅清幽很是好奇。
乾隆在上面看了梅清幽一眼,笑道:“梅珣,这位就是你那个,被称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梅荣华的同胞姐姐?”
梅翰林忙点头回答:“不敢不敢,正是老臣孙女。”
太后在一旁放下茶碗:“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梅清幽便垂着眼皮微微抬了头。
“嗯。不错,跟清浅丫头还挺像,不愧是双生。”太后仔细端详了遍,点头笑着夸赞说,随即又说了句:“只是这气派倒底差了。”
梅落站在旁边很想撇嘴。什么气派差了?这分明是拐着弯地来夸耀自己的后宫富丽繁华罢了,还气派呢?在那里面就算是一只猫狗出来不也是贴上了个皇家的标志,平地尊贵起来了吗?
想到这里又急忙暗自呸了几口,暗骂自己脑子进水了,居然拿猫狗来比,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吗?
等到太后也见过之后,梅落就急忙上来搀扶起梅清幽,口中亲热地喊着“姐姐”,两人双双抬头看向对方。
这一见,两人都有些吃惊。
还别说,两人长的还真是有七八分相像,除了梅落的脸比梅清幽更精致些,眼眸比梅清幽更深沉不可测外,高低一般,胖瘦也一般,就连微笑时的表情都像的很。
“好……妹妹!”
梅清幽一句“好标致的妹妹”到了嘴里忽然想起来,急忙改成了好妹妹三个字。
梅落一见她略微有些别扭的表情怎能不知?便扶着她的手明了地笑了笑。
坐在上面,看似跟梅翰林说话的乾隆,微眯了眼睛,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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