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嚣张的大笑声,大长公主心里头怄的不得了。她是大长公主,是先帝的长女,是今上的大妹,是未来皇帝的大姑,身份尊贵,竟然别个乡下来的臭丫头压得死死的,她不服,她不甘心。
“啊……”她大叫着发泄着心中的怨气,爬起来见东西就砸,原来就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大长公主府顿时变更加混乱不堪。
所有下人都缩在一旁不敢上前,免得殃及池鱼。她今个儿的火气看着可是不小,要是不小心撞上,那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荣华刚走到门口,乍一听到这巨大的声响也是一惊。
“公主,大长公主这不会是被你刺激的疯了吧?”银花听着那响动,心里头有些毛毛的。
荣华已回过味儿来,不以为然:“应该的,她本来就是这脾气,不发泄出来才容易疯呢。”
银花一脸恍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过来了。
金花却忍不住好奇的往荣华身边靠了靠,小声问:“刚才都临走了,公主为什么还要提大驸马?以大长公主的脾气,到时候只怕饶不了大驸马的。”
“你以为我不说,大公主就不知道了?”荣华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笑笑,“就是得要他们两个打起来才好呢。啊,不对,得要大姐可劲儿打大姐夫,那才是最好的……”
金花银花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倒是走在一旁的琥珀隐隐猜到了什么:“就算是公主你,想要办成这事儿只怕也不容易啊。”
荣华笑的自信:“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心,还怕抓不到她的把柄。”譬如说,她的小情人。
荣华前脚刚离开大长公主府,大驸马后脚就回去了,又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走路都走不稳当了,偏还一进门就撞到了枪口上。
“诶?你在干什么呢?好好的,摔什么东西?”他醉眼迷离的看着正在发火的大长公主,奇怪的问。
大长公主手中的动作豁然停住了,缓缓转头看向大驸马。
偌大的正堂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死寂死寂的,压在人心头,让人感觉好像整个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大驸马醉酒,有些后知后觉,这时才反应过来气氛不对头,努力的睁了眼,奇怪的看大长公主:“怎么啦?”
“宋三郎……”大长公主尖叫一声,飞身扑过去,修的漂亮的长指甲直往他脸上挠,“你这个该死的,怎么不去死……”
“啊……”大驸马时不时惨叫一声。
在静了没多久之后,大长公主府又轰然闹腾了起来。
没有了荣华之前带的那大队人马的震慑,没了门板,大长公主府的那些下人也依旧绑的绑,伤的伤。想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都没有了忌讳,或近或远的站在大长公主府门口张望、看热闹,将大长公主追打大驸马的经过看了个门儿清。当天晚上,凶悍的大长公主追打可怜驸马爷的闲话就迅速在建业城里流传了开来。
不顺父母、无子、善妒,七出之罪犯了三,若是换在寻常百姓家,这样的媳妇,早就该休了,可谁让人家是大长公主呢,只能让可怜的驸马忍了。
当听到这些闲话的时候,荣华吃了饭,洗了澡,穿着睡衣,正靠在床上看书,当即乐的就哈哈大笑起来:“真的?这么快就传遍了?大姐可只是……厉害,不过,我到得谢谢她了。”民心所向,以后她办起事来也能方便些。
“可她好歹是大长公主,这事儿还是不好办的。”琥珀提醒她。
荣华不以为然:“捎我的手信给阿隐哥吧,让他在给我仔细查查,跟大姐好上的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说着,她默了片刻,又改了主意道,“还是让他查查,是把哪家的公子揪出来用比较方便一些吧……”
琥珀笑着应了:“知道了。不过公主就那么笃定大驸马一定会应承公主?”
荣华道:“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在眼前,他不会轻易放弃的,要不然,他就不是我今天见到的大驸马了。”
“可这事关皇家的亲事,不是大驸马一人一言可以决定的。”琥珀担心说。
“谁说他只是一人一言了?不是还有我嘛。”她身后还有皇帝哥哥。
“怕就怕这事儿,纵是皇上也不一定就会站在公主身边啊。”琥珀皱了眉说。
荣华沉吟片刻:“到时候再说吧,皇帝哥哥会站在我身边的。”
“可是,公主……”琥珀还想再说什么,荣华却是不肯再听,拍拍身边的床铺,“姑姑你过来坐,我还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琥珀奇怪的看了看她,在她身旁坐下了:“公主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今天进宫,我见到昌平姐姐了,她让我在宫外帮她找李美人,她很肯定,说李美人还活着。”
“当真?”琥珀一脸惊愕,“人去哪儿了?她可有什么线索?”
荣华摇头:“她只说,在华阳宫大火那天晚上,有宫奴院的宫奴在附近侍弄花草,在那之后不久,宫奴院就少了一名宫奴,现在知情差不多都已经被灭口了。”
“那如何才能找到人?”琥珀皱了眉,一副很是犯难的模样。
“所以我就想问问姑姑,”荣华认真看着她,道,“姑姑是自小跟她一块儿进天衣,一块儿受训,一块儿长大的,可知道她还有别的什么去处?”
琥珀摇头:“我们都是孤儿,按理说,除了天衣没有别的去处,可是她……”她默了片刻,才继续道,“若她真的是天罗埋在天衣的钉子,那这事儿就难说了。”
天衣和天罗的恩怨是荣华接手天衣后,才慢慢从秋嬷嬷和琥珀那里了解到的。
天衣就建于前大楚皇朝最后一位皇帝楚殇帝之手。
据秋嬷嬷所说,殇帝并不暴戾,反天资聪颖,励精图治,只是遭了小人构陷,才破了国。破国之后的楚殇帝皇自是不甘心的,建了天衣以图光复大楚。秦蜀越三国好不容易三分大楚天下,自是不愿看到大楚再次崛起,会盟荆州,以三国之力组建天罗以抗天衣。时至今日,三国根基已稳,大楚已无复起之望,或者确切来说,殇帝的后人早已没了复国的野心,但天罗始终秉承着组建之初的目标,对天衣穷追猛打,始终一副不斩草除根誓不罢休的凶狠姿态。
荣华的处事方式跟她家美人娘极为不同。她不喜欢躲躲藏藏,她始终认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想要长长久久生存下去,光躲是不成的,人家只会当你势弱,更助涨了气焰,会咬着你不放。既然想打,那就陪你打。绵延百余年,天衣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可惜,荣华的这些盘算一直都不过是个念头而已,还不曾正式实施过。就在她新任天衣当家不久,便有消息说,天罗也换了主公。天罗虽然由三国共同组建,但皇帝并不直接参与,只派人监督,所有的决策都有天罗的当家主公做出,再分派至三国各分堂首领。天罗的当家主公有能者居之,五年一次大比选出。十年前那次大比,天罗原主公落败,新上任的据说是个才十多岁的少年。自那之后,天罗就暂时沉寂了,一直都未见有什么动作,令荣华很是遗憾了一阵。暂时沉寂,并不表示会永远沉寂下去。虽然平静了十年,但在这十年间,荣华始终感觉好像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暂时意图不明。
“美人娘不是曾经让阿隐哥去查过当年在吴郡遭天罗追杀的事情的吗?”荣华继续问琥珀,“后来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琥珀点点头:“就是公主落水那天,我出宫去找了阿隐。据说那天,大概就在珊瑚取了娘娘的手信离开行宫不久,天罗的越国分堂那边就有人上报了首领,说得了天衣的踪迹。事后,那人也因此立了功,步步高升了。”
荣华若有所思:“这么说可以确定,当年确实是李美人透出的消息咯?”
琥珀神色黯然:“十有八、九。若不是当时公主出了事,娘娘实在没那么多心思,早该除了她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跑了。若她跑了,能隐名埋姓,安分守己的过好下半辈子也就罢了,就怕她以后还是一样会让人不省心。
荣华默了片刻,又问:“那能不能查到天罗那边跟李美人勾结的是什么人?”
琥珀一脸遗憾的摇头:“我们虽然也在天罗里埋了钉子,但身份资历都还不够高,知道的很有限。”
“再让阿隐哥想办法查查,”荣华想了想,说,“就从宫奴院那边着手,若可以,一定尽快把人找出来。”
琥珀点点头答应了,看着她眉宇间蓄起的沉沉倦意,便收了她手中的书,催了她赶快睡下了:“时候不早了,公主早些睡下歇息吧,闹腾一天了,可是累坏了吧?”
荣华也确实觉着累了,不只身子累,脑袋也疼的厉害,便乖乖点点头,缩进了被子里。
琥珀仔细帮她掖好被子,又在屋子里头兜了一圈,确定窗户都关严实了,也没什么地方不妥的,才吹熄了蜡烛,转身蹑手蹑脚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荣华闭着眼躺在那里,虽然觉着非常的累,困得厉害,脑子却还在一直不停转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靠着李美人传出的情报在天罗立了功,上了位,有了实权,想要在宫中安插个人,带走个宫奴,或在宫奴院下个封口令,都不是难事。可是,他还将李美人这颗钉子埋在了皇上爹爹身边,似乎有觊觎越国皇位之嫌。可那把椅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名正言顺触碰上的,更何况如今又不是乱世,国泰民安,没他的可乘之机,除非……他也是姓姒的,是越国的皇族中人……
荣华心头猛地一跳,豁然睁了眼。若那人真是个姓姒的,那可就真头疼了。一想到身边有匹大饿狼隐在暗处对着他们虎视眈眈,她就忍不住发憷。不过,事情也不能全往坏处想,这么一来,帮昌平公主找李美人似乎也不再是件仿佛大海捞针般的艰难事了。只是,她依旧有些想不通的,李美人都已经是一颗废子,他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的将人救走呢?就让她烧死在华阳宫里岂不是更方便?还有美人娘,他身在天罗,明明已经知道了美人娘的身份,却一直秘而不宣,难道还在图谋着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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