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了进宫那日,贾母恰好偶感风寒,故无法进宫。王夫人只得自己先退了出来,按品级盛装进宫了。早有凤藻宫的内侍在宫门候着了,见了王夫人忙迎了上来:“夫人您来了,娘娘早在宫里等着了。”王夫人忙道:“劳烦公公了。”说罢把袖内一张银票塞了过去,那太监见了不禁喜笑颜开口内道:“夫人客气了,奴才这里谢过夫人。”说完忙引了王夫人前往凤藻宫了。
王夫人进了宫内,见元妃早已在宫内等着,忙大礼参拜:“臣妾参见元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元妃忙让人扶起,赐座。便让众人退下,只留了抱琴侍候。元妃问道:“老太太因何没来?”王夫人忙站起回了。元妃因说:“母亲不必多礼,此时并无外人,还请母亲不要太拘礼了。”王夫人只得座下。元妃又问家里众姐妹好,又问宝玉如今怎样。王夫人便道:“正有一事要请娘娘做主呢?”元妃诧道:“何事?”王夫人回道:“如今也知上进了,现又上着学呢。只是他如今也大了,也该是订亲的时候了,我看着你姨妈家的宝钗挺不错的,模样儿大方,性情也好,想把她许给宝玉。不知娘娘意下如何?”元妃道:“常听说林姑妈家的黛玉妹妹也是个好的,和宝玉又投缘,不知怎样?”王夫人道:“林姑娘旁的也不错,只是身子太弱了,又是个不管事的。我们家一大家子事,恐怕她难管啊。”元妃沉吟一阵道:“宝妹妹了不错,只是出身略低了些。既然母亲中意,我过几日就下旨。只是林妹妹那也不可太过了,需给寻个好人家才是。”王夫人道:“那是自然。”王夫人又问道:“娘娘近来凤体可好?”元妃道:“哎,也不过这么着。”王夫人又悄问:“怀上了没有?”元妃低声道:“正是没有呢。现在皇上虽也常来,只是过些日子又要选秀了,还不知又要进多少秀女呢。本宫也年岁渐长,难免年老色衰。母亲也要尽早打算才是。”娘俩正说着话,有女官来报:“时辰已到,还请夫人见谅。”王夫人只得起身告辞,二人皆有不舍之态,只是拉着手却不言语。还是元妃勉强强忍泪水言道:“母亲先请回去,横竖每月都能进宫。宝玉之事我过几日就让人去下旨。”又命抱琴亲送至宫外。王夫人依依不舍告退出来,抱琴带了王夫人出来,经过御花园时,但见春光明媚,奇花斗艳,彩蝶翩跹。王夫人不免多看了几眼。忽听一阵少女笑声由远处飘来,王夫人心中诧异这是哪位妃嫔,竟如此放肆?却见抱琴等连忙避到路边,一面低声说:“太太快请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群宫娥拥着一位年轻女子款款而来,只见她身着鹅黄色绣凤云烟衫,逶迤拖地葱绿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五凤朝阳挂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高贵中倒显清雅。抱琴见了忙避在路边跪下施礼:“奴婢见过凤翔公主。”一边扯了扯王夫人衣带,王夫人只得也忙跪下。只听那女子道:“起来罢”停也不停的走了过去。抱琴正松了一口气,突然那女子转过身问:“你是哪个宫的?她是何人?”抱琴忙回道:“回公主,奴婢是凤藻宫元妃娘娘的宫女,这是元妃娘娘的母亲王淑人。”只见凤翔公主上下打量了王夫人一番:“你就是那个贾王氏?元妃倒还好,不料她娘却是这幅模样。”又对抱琴说:“听说元妃家里几个姐妹不错,什么时候带来我见见。”说着就走了。见她远去了,抱琴等方敢长出一口气。王夫人奇道:“刚才这位是谁?怎么如此……”不等她说完,抱琴忙道:“太太快别说了,她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凤翔公主。”一面又悄声说:“宫里上下现在谁不怕她,各宫的娘娘们谁都不敢惹她。不过她对我们娘娘倒还好。”说着抱琴送王夫人到宫门外方才回去。
抱琴回来见了元妃禀道:“回娘娘,太太已经家去了。”元妃道:“好罢,刚才太太带来的东西你先收着。”抱琴答应着,见抱琴似有话说,元妃又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抱琴道:“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出去时碰上凤翔公主了。”元妃急道:“可出了什么事吗?”“没有,只是公主好象知道我们太太似的。还说娘娘家里几位姑娘都好,让下次带去给她瞧瞧。”抱琴忙道。元妃听了,疑道:“公主素来不见外人,怎会知道贾家?这话倒不知是何意。”主仆二人私下揣度不提。
且说王夫人出宫来,因娘娘准了宝玉婚事,倒觉得分外高兴。回得家来先去见了贾母,贾母问了娘娘好。王夫人又道:“出宫时,正碰上凤翔公主,公主倒象是知道她们姐妹似的,还叫带了去见她呢!”贾母道:“恐是娘娘和公主提过,只是我们与公主素不相识,公主虽这么说,我们也不好贸然去打扰。这是以后再说吧。”王夫人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方出来。
回到房中,王夫人忙让人请人薛姨妈过来。二人相见,王夫人忙道:“妹妹今我去见了娘娘,娘娘应了那事。还说过几日就下旨呢。”薛姨妈喜道:“那可太好了,老太太那知道吗?”“还没不知道呢。等旨意一到,哪还由不得她不愿意了!”薛姨妈也道,很是。因想着去告诉宝钗,就只说了一会儿忙急急告辞了。
却说薛姨妈急急来到蘅芜院,看宝钗正在窗下绣花,薛姨妈掩不住心中喜悦,匆忙进屋来,又唤了莺儿出去看着。宝钗奇道:“妈妈这是作什么?这么着急?”薛姨妈道:“今你姨妈告诉我,娘娘已准了你和宝玉的婚事。还说过几日要下旨赐婚呢。”宝钗道:“可是真的?老太太她们那可知道了吗?”“还不曾呢。到旨意到了再说吧。”看宝钗并无很开心的样子,又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宝玉是委曲了你。可我们只是皇商,还亏得是你姨妈喜欢你,并不计较。不过还好娘娘答应赐婚,也算是荣耀了。想来老太太她们也不能说什么。”宝钗只得答应着。
待薛姨妈走后,宝钗细细在想:只可惜哥哥犯了事,革去了秀女之名,不然入宫的话凭自己容貌与才华,封个一宫主位应该不是难事。现在只能嫁给宝玉,他又是个不通世事的,经济学问一概不知。想来自己过门后必要多多督促,也好得个封诰。又想,贾家也是个世家大族,这一嫁过去,姨妈必让自己管家,到那时何等威风。想着一时笑了,一时又红了脸。
这日王夫人、众姐妹均在贾母处闲话,忽有人来报:北静王府人来。
众姐妹忙避入内室。说话间北静王府的四位嬷嬷已经进来,贾母看时,只见当头一人正是北静王府的宁嬷嬷,于是赶紧起身相迎。这宁嬷嬷原是太妃幼时乳母,后太妃出嫁,她也跟了过来。她原也有一子,外放作了巡抚,品级比贾政还高。宁嬷嬷因与太妃主仆情深,不忍离去,故留在王府内,北静王府的家她倒是当得了一半呢。
贾母、王夫人把宁嬷嬷迎入室内,让她在上座坐了,又命拿了椅子让其他几位嬷嬷坐了。众人也不推辞,径自坐下。贾母问道:“太妃近来可好?”宁嬷嬷答道:“身子倒还好。只是想着府里众位姑娘。”贾母道:“蒙太妃记挂。今日嬷嬷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宁嬷嬷因说:“这不是太妃想着正值春日,王府里刚好有几盆子牡丹花,想请老太太带了几位姑娘过去赏赏花。”说着拿出一个贴子递给贾母。贾母忙接过贴子道:“太妃太抬爱了,只随便遣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了,还劳嬷嬷特意走一趟。”宁嬷嬷道:“老太君说哪里话,老身不过是个下人,本该来请的。”又道:“太妃还说了,明日请老太君带了林姑娘和贾府众位姑娘过去。”贾母忙道:“承太妃美意,明日再前去拜见。”宁嬷嬷因起身告辞。贾母、王夫人送至二门外方回来。王夫人对贾母道:“明日让宝钗也一起去见见世面可好?”贾母道:“这恐怕不很妥当,北静王府只是让我们家几个姑娘和林丫头过去。”王夫人又道:“恐怕是太妃没留意钗儿不是我们家的。再者说宝丫头到底大些,也好带着妃们些。”贾母心内不以为然,只面上不好说。二人进来后唤了她们姐妹们前来,只叮嘱她们回去好生收拾,别错了大体。众姐妹都答应了,用过饭后就都回房去准备。
第二日清晨,众姐妹早早收拾妥当,贾母带了来到大门外,只见独贾母是一个八人大轿,宝钗与黛玉共乘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探春与惜春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另有带的丫头们坐的车,众人各自上车不提。且说路上,宝钗自恃身份,也不说话只端庄坐着,黛玉与她共坐一车,见她如此只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倒是探春、惜春一车姐妹二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惜春年糼,探春素性爽脆,只听惜春道:“三姐姐,早听说北静王府富丽异常,不知比我们园子如何?”探春笑道:“好没见识呢,那是王府呢,怎么是我们园子可比呢。”稍倾。只觉车马停下来,又听有人言道:“北静王府到了,请姑娘们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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