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果然过了没多久,贾府的人便又来了,这回来的领头的便是周瑞家的。薛姨妈便让他们来见宝钗。宝钗此时沐浴已毕,觉得舒服了许多。便强撑着出来。
周瑞家的因是王夫人的陪房,素来也是有脸面的,因此进来便道:“二奶奶,老太太、太太都等急了,让我今日定要接了奶奶回去。”宝钗为难地道:“周姐姐你也是看到的,如今哥哥还没回来,妈妈这里实在离不开人。要不这样吧,请周姐姐回去好生替我解释一下,只说不管如何,我明日是必回去的。”旁边薛姨妈也道:“是啊,周姐姐好歹再担待一二。
周瑞家的听薛姨妈也如此说,因她是王家旧仆,也不好太过绝情,只得答应道:“也罢,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再去和老太太、太太说说。只是明日二奶奶可一定要和我回去了。”薛姨妈、宝钗一听,喜不自胜,忙道:“这是自然。”又命人取出一锭银子,塞给她。
周瑞家的半推半就收了下来,一边道:“又让姨太太破费了。”薛姨妈笑道:“周姐姐又说见外的话,钗儿在那府里麻烦你的事多了。我不过是一点子心意罢了。”便又招呼周瑞家的喝茶、吃酒。周瑞家的推辞道:“我也要回去了,要不太太该等急了。”说着便就走了。
到了晚间,果然就见薛蟠回来。薛蟠见薛姨妈哭天抢地的,还不解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到王府去喝了几日花酒罢了,又没到别处去。至于这样吗!”
薛姨妈又是气又是急,骂道:“你这浑小子,你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还不知道!你是你妹妹换回来的啊!”薛蟠不乐意地道:“我好端端的在吃酒,要她去换作什么?”只把薛姨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宝钗只得在一旁劝道:“哥哥平安回来又没吃到苦头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妈妈何苦又说他。”那薛蟠反倒不依,在一边嚷着:“你们又来诓我。明明是你们不让我去吃酒罢了,何苦又编出这些话来。”
宝钗听了被他呕得竟流下泪来,薛蟠见她流了泪,倒是慌了神,连忙道:“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哭了?”薛姨妈见了宝钗这样,连忙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道:“好孩子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娘叫你哥哥这就给你道歉。”
说着便对薛蟠道:“你还不快给你妹子道歉。”薛蟠见了也忙打千施礼道:“好妹妹,哥哥原是个浑人。你就别跟哥哥计较了。”说着又不停地打着千。宝钗见了倒被他呕笑了,道:“你也别装出这样子了。今后还是收敛着些吧。别和你那些狐朋狗党一起了,当心真惹出什么事来我可救不了你。”
薛蟠忙道:“妹妹教训的是。为兄记住了。”说着又施了一礼。见了他这样,薛姨妈和宝钗倒是都笑了起来。他们娘仨正在这里说着,冷不妨却有人道:“我说回来怎么又没影了呢!原来是在这里斑衣效彩呢。”原来是夏金桂站在门口。金桂因几日未见薛蟠,心中不免也着急,便不时遣人过来打听。方才便听说薛蟠已经回来,却左等右等不见人影,便忍不住自己往这里来了。
薛姨妈如今见了这金桂便有些头痛,当下便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可是来寻我自己的男人,又不象别人在外头呆了那么些天,也不知找了多少野汉子。”宝钗原是心中有病,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薛蟠见这话说得蹊跷,又见宝钗这样,也不好再问,只得对金桂道:“你来做什么?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金桂不悦,将手中帕子一甩道:“有本事你再不要到我房里来。”说着便就走了。
薛姨妈等也无奈,只得看着她的背影叹气。倒是薛蟠见金桂生气走了,便有些坐不住了,不过略略和宝钗等又说了几句,便就急着走了。
薛姨妈见了越发生气,指着薛蟠的背影骂道:“你看看这个没有气性的。竟然被这样的媳妇辖制的死死的。”宝钗只能劝了几句也就罢了。
这日夜里,宝钗便和薛姨妈住在一处。薛姨妈这才看见宝钗满身的伤痕,不禁又落下泪来:“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弄得全身是伤?”
宝钗连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气力大些。况且不过都浮在面上罢了。也不很疼的。”娘儿俩个又说了会子话,薛姨妈便睡了。
宝钗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自己也想到了宝玉。宝玉虽是个温柔的,却也是个贪多嚼不烂的主。也是个不可靠的;原先还想着忠顺王,虽然年纪大些,也不懂温柔,却胜在权势熏天自有一种帝王霸气,只是如今看来此人刻薄少恩。如今他还想着自己不过是因为新鲜罢了,待过了这段时日,恐怕就要将自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倒是要趁着这些时日,为自己好好谋条后路才是。
又想起临走之时,忠顺王所说的‘这回出去就可以看见你那就话的效果’心中却也猜到了几分,心道:今日太迟了,明日倒是要唤几个人来问个清楚才是。
又想起黛玉来,如那日黛玉被宣进宫中,如今还不知过得如何得意呢。心中越发忿忿不平,这林丫头也不比自己强,怎么她就有这样的好命。自己千方百计想进宫,最终却只望宫墙而兴叹。而她呢,平日自诩清高,目下无尘,却能进宫。虽然如今只是公主伴读,却也离皇上近了许多,也并非没有机会随王伴驾的。到时或许也封为贵妃也未可知。想到此,宝钗不禁苦笑了一下:所谓造化弄人或许就是如此吧。
第二日清晨,宝钗一早便醒来,薛姨妈却还在睡梦中。朦胧中听见宝钗起来,便道:“钗儿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啊?”宝钗笑道:“妈妈不必管我,趁着今儿在家,我出去问问铺子里的事。”
薛姨妈也道:“也是。你哥哥是个浑人,让他管只有更糟。我又弄不开这些,这些年若没有你,我们家的生意还不知道怎样了呢。你如今又不比从前,也不能时时照看。所幸如今恢复了我们皇商的职分,倒还好些。”说着便也起来。宝钗便让人去请各大商铺的掌柜过来。自己便和薛姨妈一道梳洗了,又用了饭方出来。
这时各位掌柜都已经到了,正在那里各自说着话呢,见她们来了,连忙站起身来,道:“太太好,姑奶奶好。”薛姨妈连忙招大伙坐下,宝钗也含笑着和大家问了好。
一时坐下,宝钗便略问了些如今各铺子里的情况。又问道:“这几日市面上可有什么动荡?”内中几个粮行、布行的掌柜忙道:“今日就算太太、姑娘不去叫我们,我们也是要来的。”薛姨妈却并不知晓,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几人忙道:“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市面上粮价和布价竟一涨再涨。有时竟连水牌都来不及写好,价就涨上去了。街面上到处在流传着‘北静王兵败。只怕要打大仗’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如今各大粮行都急着囤货,竟是供应的米粮越发少了。”
宝钗心中明白,必是忠顺王让人作的手脚。想了想方问道:“我们也别去管别人,我只问你们,如今我们仓库里还有多少米粮?”
为首的一人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姑奶奶就吩咐多备些米,这几日虽然卖出了些,却也还有不少。估计我们各商行仓库加起来不下二万担。”
宝钗又问:“布呢?”那布行总经办忙道:“这几天竟是粗布好卖。常常一放上来就被抢光了。如今统共还有八千多匹。”
宝钗点点头道:“也尽够了。”看了看众人,又接着道:“你们回去每日都只卖一点粮食和布。再多派人到各处买些进来,记住十日之内却不可使库存减少。”众人不解,有人问道:“那干脆一点不卖岂不更好?”
宝钗摇摇头道:“你哪里知道,若是果真物价飞涨,只怕不用多久官府便会出来干涉。到那时那些囤积居奇者只怕立刻就要受罚了。”众人听了,皆点头称是:“果然姑奶奶想得周全。”
众人正在这里说着,没多会儿,又有人来道:“贾府又派了人来接姑奶奶回去呢。”宝钗微微皱了皱眉道:“我知道了,你们先让他们在外头喝喝茶,我这就过去。”
于是宝钗又略略说了些,便到了外头来。来的依旧是周瑞家的,便略略施礼道:“周姐姐又劳烦你了。”周瑞家的连忙起身,道:“二奶奶太客气了。若是预备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吧。老太太、太太她们都等急了。”宝钗只得随了回去。贾母、王夫人等自有一番戒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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