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风刮着,刮着冬日的萧索与死亡的阴冷。
在死寂的林子里,一阵婉转的笛音幽幽传来,仿佛受了蛊惑,本来躁动的凶禽们,竟纷纷安静了下来。
慕容流风怔怔地举着剑,身体的乏力在凶禽们停止攻击的那一刹那,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一个女子,宛如谪仙一样的女子,飘摇着来到慕容流风跟前,眉眼轻浅,意态超然,白衣如烟,青丝如缕,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像是月光之神,瞬间抚平了林间的惊悸和躁动。
她手握一只金灿灿的笛子,自然地横在身前,妩媚中更添了几分洒脱意味。
“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子轻轻开口,眼神中有一丝的诧异。自己刚刚在鸣剑崖祭拜过母妃,此刻正要赶回柳姨郊外的庄园,不承想听到了林子里猛禽的喧嚣,一时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竟又碰到了慕容流风。
“是你?!”慕容流风抬起疲惫的头,恰看到了那张容华绝代的俏脸——萧暖。或者说,唐韶依。
唐韶依环视四周,柳眉紧蹙,眼神间现出几分悲悯,沉吟道,“你们,受伤了?”
慕容流风苦笑点头,“嗯。”初见这个女子时的调笑心情,现在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唐韶依轻咬着朱唇,似是思忖着什么,顿了一顿,淡然又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慕容流风听了她的话先是一喜,后听她还有条件,不由又是一愣,剑眉一拧,一脸警惕,“什么条件?”
“不要再打南希国的主意!”唐韶依幽然一声长叹,轻轻道。月华国亡了,她不想同样的一幕在南希国上演。
慕容流风愣了半响,答应吗?那自己此次来南希国所做的牺牲不都白费了吗?不答应吗?自己身边尚存的亲人将士,也可能因为自己不答应这个女子的条件,而陷在这个鬼地方,死在自己眼前!
这样一个可人的女子,怎么提出这样可恶的要求!
慕容流风眼中不漏痕迹的闪过一丝寒意,缓步向唐韶依走去,“你的条件,我需要考虑一下。”
唐韶依眼角慢慢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慕容流风自以为不漏痕迹的算盘,又怎么能逃过她那双洞穿世事的眼睛。
一击,快如闪电的一击。
一掠,翩若惊鸿的一掠。
慕容流风呆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子竟有这般矫捷的身手。
飘逸的身形不远不近的站在慕容流风面前,淡淡的声音有着些许的凉,“你,便是这样对待救你两次的恩人?!”声音到后面微微上挑,带着冷冽。
边说,纤细白皙的素手边将金笛举了起来,慢慢送至唇边,一声笛音起,本来安静地守在大鸟周围的凶禽们,纷纷怪叫起来,竟是不约而同的开时扑棱翅膀,很有择人而嗜的感觉!
“哥哥!”慕容云飞怯怯的叫了一声,小手不安地拉着慕容流风的衣角,眼神却不时瞥向受伤在地的解家兄弟。
随着视线扫到解意,唐韶依手中笛子,慢慢又放了下来:这个小小的少年,再不医治,只怕便活命无望了。自己从来不是凶残之辈,见死不救之事,又怎能做得出来?
一道飘逸如画的倩影、一群凶猛至极的猛禽,就那么静静站立在一处,强烈的刚与柔的反差,透着一股子诡异却和谐的瑰丽。
慕容流风霸气的脸上,微微浮出灰败,终于重重的点点头,发狠似的道:“好,我答应你!”
唐韶依不理会他的态度,冷声道,“带着你的朋友,跟我走。”说完,当先从那群凶禽中穿了过去,修长的身影飘逸如云,飘在清冷的夜里,愈加显得虚幻朦胧。
慕容流风扶住解宣,慕容云飞扶住解意颇有些胆寒的跟了上去,本来凶神恶煞的鸟儿们,在见到唐韶依的刹那,便温顺如农家饲养的家禽一般让开了一条路。
曲折诡秘的林间小路,因唐韶依的带领而不再艰难。
凉凉的月光撒下来,更添凄美。
绝境之后的重生,是否,便是这般美好?
月冷霜寂,凉意初度。
“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容流风满腹狐疑的看向唐韶依,这个凤鸣院的当家花魁,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死亡之林,难道,她和曾子墨,是一路的?
“林子外面有很多侍卫,想要活命,跟紧我。”唐韶依不接他的问题,面无表情的开口。
慕容流风吃了闷憋,却是说不得,一脸别扭地跟上唐韶依。
阴森恐怖的死亡之林,仿佛因这个女子的出现而不再有丝毫的诡异,相反更多的却是祥和与安宁。
从死亡之林的后侧出来,是一道悬崖,因为地势险要,苏浅墨并没有派人看守,唐韶依领着慕容流风一行人,径自来到那悬崖边上,清凌凌的吹起了笛子,不过片刻,一只硕大的鲲鹏自崖对面飞了过来。
慢慢挪到那悬崖中间,竟似在悬崖上架起一座活动的桥。
慕容流风眼神里慢慢有了些别的味道:这个女子好大的神通!如能为我所用,别说扫平南希国,便是统一天下,也该不是什么难事。
正这样想时,耳边一声轻语传来,“别怕,它是不会伤害你的。”正是唐韶依在温柔的安慰慕容流风被吓坏的弟弟慕容云飞。
慕容云飞仰着俊秀的小脸看着唐韶依,眼神之中满是钦佩之意,坚定的点点头,“我相信姐姐!”
唐韶依一愣,随之露出疼惜的笑脸,“走吧!”边说边扶着解意,携着慕容云飞坐到了鲲鹏的背上。
慕容流风见状,忙收了神思,也扶着解宣上了鲲鹏的背。
唐韶依见秦氏兄弟已然扶着解氏兄弟坐好,轻轻拍了拍鲲鹏的头,似是对它耳语了一番,那鲲鹏得令似的缓缓飞起,向悬崖对面飞去。
白雾缭绕,冷气森森。鲲鹏穿过云霄与冷雾,在一处精致的小院落了下来。
唐韶依与慕容云飞扶着解意下来,慕容流风扶着解宣下来,随之唐韶依撮口一个哨忽,悠长绵远的哨忽在长空上萦回不散,鲲鹏缓缓扑闪起双翅,为起飞做准备。
平地风起,众人不由的遮住眼睛。当然解氏兄弟是不用的,他们仍是昏迷未醒。
一阵狂风过后,唐韶依这才轻轻吁了口气,回身朝着慕容流风和慕容云飞道:“快扶他们进来!”
说完当先领着扶着解意的慕容云飞进了那座小竹屋。
屋里暖气逼人,丝毫没有冬日的寒冷,俱是竹制的家具,古朴里带着一丝高雅。
唐韶依领着慕容云飞将解意放在靠里的一张藤床上,随之又让慕容流风将解宣带到了里间的黄梨木床上。
将伤者安置妥了,唐韶依才将慕容兄弟引到厅外。
“他们都有生命危险。”唐韶依开口,语气竟比慕容流风还要焦急。救人如救火,面对如此重的伤者,善良如唐韶依,又怎么会不急?
“这我知道。可是,现在,我去哪里找大夫。”慕容流风这时也是一脸急色。
唐韶依无奈的一笑,医者父母心,自己既通医术,哪有见死不救之理!
想到这里,唐韶依一声长叹,“我能救他们,但,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又是条件?!慕容流风不由的皱起眉头,这个女子做什么事,怎么都要讲条件!
“说来听听!”慕容流风沉声道。
“我救他们后,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我救你们出的死亡之林。”唐韶依低声说完,神色一黯。
听了这样的条件,慕容流风不由愣了。
这条件对他们可是没有任何坏处。
“我答应你。”慕容流风想也没想一口应道。
唐韶依点点头,似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慢慢来到解意床前,看着面白如纸的解意,竟有几分心疼。
这样年轻轻的少年,受这一爪,该是多么痛苦?如果自己早些到的话,这少年是不是,便不用受这罪了?
望着他胸前的一片狼藉,唐韶依不忍的闭了眼,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睁开。
人命关天,不容迟疑。
缓缓自怀中掏出一块明黄的布包,打开,自布包里取出一瓶黄色粉末状的东西,当初自己身受箭簇,伤得比这还要重,也多亏了这救命的药粉,才能保住性命。
如水双眸向慕容云飞看了看,温婉的声音轻轻飘起:“小兄弟,过来帮帮忙!”
随之,一双水眸瞥了瞥解意的衣服,再怎么说,解意也是个男子,她,不便动手。
慕容云飞会意,来到床前,除了解意的衣衫,大块烂掉的血肉呈现在两人眼前,解意胸前已是模糊不清。
唐韶依一阵胆寒,再不敢耽搁,将那黄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解意伤口上。
只听解意先是痛苦的呼叫了几句,小小的眉头皱成了疙瘩,随后气色慢慢平和了下来。
唐韶依长出一口气,这才来到解宣床前,轻轻拈起他的手腕,为之把脉。随着探查越深,柳眉淡淡一蹙,轻咬樱唇,思忖了片刻,似有所悟。
“竟是曾子墨干的……”唐韶依喃喃低语一声,面上一阵迟疑。
修长的手掌慢慢移到了解宣胸前,轻轻触碰着他中掌的位置。这么亲密的接触,使得她的脸顷刻绯红。
她要干什么?慕容流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韶依,心慢慢提了起来,生怕她错手加速了解宣的死亡。
“嘭”的一声响,原本游移在解宣胸前的纤细手掌,真的用力打在了解宣的胸前!
“你!”慕容流风大怒,“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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