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罢,众人并没有像对待楚诗音那场表演那般高声喝彩,赞不绝口。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唏嘘长叹,感触颇多。如此美好的夜晚,伴随着如此绝美清婉的人儿,再配上这等空妙绝境,若即若离的萧声,那是一种何等的意境,岂能用言语来道明?
也许用天籁之音来形容未免太过抽象,只因她的萧声太过飘渺而朦胧。仿佛能把人带入一个忧郁、虚幻、神秘的世界,那究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深切体会吧!
“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嗯,竟然能让人达到这种境界,果然是好曲,好萧,好一个了得的美人!虞王妃今晚真是让祝某大开眼界,祝某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薜云妙仍旧沉浸在过去的世界时,这时身后的祝乐师却首当其冲的鼓掌赞道。薜云妙返过神来,见他一脸兴味盎然的盯着自己,她只是淡漠恭谦的应道;“祝乐师过奖,云妙不才,云妙的这点拙技,比起祝乐师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小巫见大巫。”
说完,薜云妙悄然的把萧递给刚刚从夺来的乐师手里,然后像皇帝及众臣做了一揖,便匆匆的返回自己的位置。比起楚诗音刚刚那满是虚华得意的举动,薜云妙到显得生疏漠然许多。本来,这盗人之曲并非光彩之事,所以,她薜云妙自不会借此炫耀。
回到睿王贱内的位置时,薜云妙能明显的感觉到有几双眼睛同时朝自己这边火辣辣的射来,她本想忽略一切,可是奈何一抬眸对上的便是殷匀天那双冷漠又布满深意的黑眸。同时,还有一双夹杂着不甘与不服的水盈妙眸也自他那边瞪来。薜云妙本想回避所有,可是刚一转头便迎上了玉阶之端那金龙椅主人满是惊奇而灼热的眼神。这一刻她心慌了,匆匆敛下头,哪也不敢看。谁知,耳边却响起了一道温润而安心的声音;“云妙,你的萧声真是缠绵幽怨得牵动人心,就如你的人一样。”一直,牵动着他的心。
薜云妙愕然的抬头,迎上的却是一双清亮而执着的纯真瞳孔,瞳孔里放射的光芒总是那么的温柔,暖和,让人舒畅。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殷匀浩的眸子才会如此吧!
“我……”薜云妙本想解释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
“云妙,你果真没有让朕失望,听完你的萧声,真是让朕有种前所未有的愁惆感,现在积郁在朕心中的那是一道淡而浓化不开的哀叹,惋惜之情!唉,这恐怕是朕第一次听到如此震憾人心的萧声吧。”说完,殷匀骐眸光顿时多了一丝异样的望向薜云妙,对于这个干妹妹,此时此刻,他竟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竟连他自己也开始有些迷乱。
听了殷匀骐的夸赞,薜云妙当即急急掩饰道;“承蒙皇上夸奖,云妙只是略懂皮毛罢了,不值得皇上如此赞赏,我……!”是的,此曲并非她所做,她只是借用而已,所以这些浮夸对她来说,反倒成了侮辱。
“唉,云妙朕说你的曲子动听难道还有错吗?你看你自从嫁进虞王府,整个人就变得如此谦虚恭谨,人也瘦了一整圈,现在你那憔悴的容颜都快让朕不认得你喽!”殷匀骐凤眸微扬,嘴角荡开一丝比群星还要璀璨的俊美笑容,本是玩笑之话,当场却让在场的四个人紧揪了心。
“匀天,你说姐姐她……”
“静观其变!”附在殷匀天耳边话未说完的楚诗音,便被殷匀天冷冷打断道。表面虽是镇定自若的殷匀天,其实内心也是半点也猜不准,对于这个女人的近几月变化,他也是大感不解。当然,他此刻也捉磨不秀,她到底会不会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抖出他冤枉她偷人之罪。
“云妙,其实四哥他……”
“我懂!”不待殷匀浩把话说完,薜云妙就绽开一抹自嘲的微笑。笑靥如花,却满是掩不住的凄凉与绝望。就如一朵开在悬崖处即将调零的梅花,似要在最后时刻迎风怒放。
“皇上,云妙之所以如此憔悴那是因为思父成疾,郁郁寡欢造成的。日久便导致食欲下降,故经常失眠,恶梦不断。我想,过些日子云妙应该就会好起来吧!”她薜云妙平日里是不爱撒谎,可是现在的她知道什么叫‘明哲保身’,她不会因一时之快,而置自己往后安危不顾。因为,她到现在还能感受到,有一双眼睛时刻在提醒着她,只要她要有半句不慎,等待她的日子将是玉碎瓦破。
聪明如他的天盛国皇帝——殷匀骐何偿不能从薜云妙隐忍的水眸里发现些什么,此刻他除了心痛又能做些什么?因为,那人是他四弟,这辈子最要好的四弟,也是他最想补偿的四弟,他不能为了云妙而再次伤害他。不过,让他颇为欣慰的是,云妙终于长大了,她学会了忍耐,也学会了谦让。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刁钻泼辣爱耍小性子的千金小姐了。只是,为何看到现在的她,他竟会有着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的安慰她,好好的疼惜她的冲动呢?
“云妙,死者已逝,朕也为薜将军的离去而惋惜。但是,他乃一国之将,为国捐躯乃百姓之福,也乃薜家之荣。所以,云妙你也不必太过悲伤,坏了身子恐怕让泉下有知的薜千军知道,他也会不忍你如此折磨自己。”
薜云妙站起身姿,像征性的朝当今圣上欠了欠身道;“皇上真是忧国忧民之圣君,要家父泉下有知,也定会深感圣恩。云妙在此,就先谢过皇上的圣意了。”
知道薜云妙是故意为殷匀天掩饰一切,他——殷匀骐也不便再苦苦纠缠这个话题,为了不再难为云妙,他立即话锋一转,强颜欢笑道;“呵呵,这是朕应该做的。好了,朕也不想旧事从提,否则再勾起你忆父之痛。云妙,就让众臣谈谈你的萧声如何!”
“这……。”对于萧声,薜云妙始终不敢多谈,可是这皇帝却一二再三的要说,这真是让她这个盗用者情何以堪?
说起萧声,众臣皆起了兴致,纷纷对萧声表达了不同看法与见解。
“真是乃天籁之音啊,如此美妙之乐,让人闻之飘然欲仙,犹如梦谷。”
“此音只能用,怨、慕、泣、訴四个字来形容。”
“嗯,正所谓客有吹洞萧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
“妙,妙,整就一妙字了得!”
“有生之年,老夫能闻得如此仙人之音,此人恐已足矣!”
“真是余音绕柱,三日不绝啊!”
就在这一片讨论赞颂声中,薜云妙漠然的自斟自酌。对于那群只会阿谀奉承的虚伪官员,他们根本就不配讨论她的萧。
随后,几柱香过去。
菊花宴就在满是惊艳又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圆满的结束,这时夜已沉得如墨池里的墨汁。此刻,赏宴的大小官员已走得七零八散,而楚诗音也在中场不适,悄然的与殷匀天携手离开。本来睿王是打算护送薜云妙而归的,可是柳儿那丫头却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未散场的时候就进了茅厕拉肚子拉到现在,而她又不能丢下她一个人离开,所以为了柳儿,薜云妙足足在这阴冷晦暗的晚清亭中苦等了快半个时辰。
这么久未归,薜云妙暗自揣测,莫非是这晚清宫太大,又加上天色已暗,所以柳儿迷了路?迎着深夜吹来的寒风,衣着单薄的薜云妙顿觉寒意袭人。于是,就在薜云妙打算独自提灯离开之际。却不知,身后何时多了一抹修长的金色身影。
“皇上?”薜云妙回眸,蓦然睁大水眸不解的望着眼前一脸深意的殷匀骐。他刚刚不是起驾回清和殿了吗?怎么现在却出现在她的身后?
见薜云妙终于发现了自己,殷匀骐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此刻一身金袍的他,在明灯的照耀下,到也没有了方才在文武百官之上的那种威严与不可冒犯之气。相反,现在的他英姿飒爽,五官俊美,笑容可掬,和蔼可亲得就像一个大哥哥那般,让人不免觉得心安。
“云妙,你还未回府?”殷匀骐语气透着淡淡的关心与爱怜之意。
“嗯,云妙的丫鬟柳儿刚刚吃坏了肚子,所以……。”话未说完,薜云妙便意识到此话有些不妥,连忙打住不语。
“呵呵,原来如此,朕还以为你是为等朕而停留在此,看来,是朕自做多情了。”殷匀骐浅笑的同时,俊美狭长的凤眸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落漠与失望之意。从前的妙儿,总会在人尽去的时候,拉着他的九龙金袖撒娇诉苦,可是今日的她,眼里对他却是如此冷漠与疏离,这不免让他微感心寒。
薜云妙愕然的抬起下巴,却迎上了殷匀骐似要进一步探索的深遂眸光,她惊慌的退后一步跪下道;“不,皇上此话怎讲,云妙怎有资格让皇上自做多情,这简直就是触犯龙颜之大罪,云妙实在不敢。”
见薜云妙竟行如此大礼,而且对他惶恐避让,殷匀骐一颗心彻底掉向了谷底;“你……唉,朕并非有怪你的意思。起来吧,看来,你真的不是当初朕最痛爱的那个云妙妹儿了,现在的云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变得这般娴熟多礼,浑身上下都显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
“我……。”薜云妙乖巧的站起身,面对殷匀骐那有些心碎又似要执意追求答案的凤眸,她薜云妙却不知从何说起。
见薜云妙刻意回避,殷匀骐似乎变得更加激动,只见他迅猛的跨前几步,紧搂住薜云妙的削瘦的香肩问道;“告诉朕,你是不是恨朕才会故意如此淡漠朕?”
“没有,皇上,你多想了。”见他气势咄咄逼人,薜云妙越发闪躲,谁知却被他搂得越紧。
“不,今晚从你的萧声中,朕能感受到你的所思所想,你嫁入虞王府,一定过得不好对吗?可是云妙你为何不告诉朕,你知道你这样藏在心底,把自己变得已经脱离了从前的那个你,你会让朕觉得好心痛,好心痛!。”说到这里,殷匀骐竟然情绪失控的把她拥进了怀里。
感受着他温热而强有力的胸襟,薜云妙蓦地大惊,这当今的圣上竟然这样亲昵的抱着她,这要让宫中婢奴瞧了去,恐怕后宫又将掀起一翻腥风血雨吧!当即不容犹豫,薜云妙惊惶失措的拼尽全力推开了那道温暖而有力的肩膀。她踉跄的退后几步道;“皇上,你今晚喝多了,夜深了,你该回宫了,而我也该回府了。”说完,不待殷匀骐应允,薜云妙便举着灯笼落慌而逃。
她头也不敢回的一边走,一边默默念叨,这都是梦,这不是真的。众所周知,皇帝殷匀骐在薜将军临逝前,曾允诺要把薜云妙当成自己的生亲妹妹看待,而他刚刚那过激的举动,也绝对是意外,对,不能乱想,绝不能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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