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玉正在做着一个手炉套,顾澄的银子放到她面前,她手一抖差点戳到自己的手,把手里针线放下道:“这是你自己挣的,怎么不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守玉微微侧着头,面上笑容沉静,这样的沉静让顾澄觉得很安心,坐下笑着道:“人人都说男人在外挣钱,回家来要交给媳妇才对,大哥他们都是把银子交给嫂子管着,我也该把这银子交给你管才是。”
说着顾澄把银包往守玉那个方向推一下,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头一次给女人银子花,以前在外花天酒地时候,那个粉头说两句好话,那银子就从口袋里飞了。但这次和原来不一样,是头一回把自己挣的银子交给自己的媳妇。
见守玉把手里的针线放下,伸手去拿那银包,顾澄把她的手覆住,守玉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顾澄怎么肯放,只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凑到守玉面前:“娘子,我挣了银子回来,有没有什么奖励?”
守玉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但瞧着顾澄的眼,听着他的话,顿时觉得心跳的比平时急一些,喘气都乱了,这屋里的火盆是不是烧的有些热,怎么会觉得脸上热辣辣的?顾澄瞧着妻子面上的羞涩,见她咬住下唇,越发显得娇美,为何原来会那么厌恶她,而现在觉得她如此美好可爱?
顾澄的心也开始乱跳,守玉觉得自己那支被握住的手越来越烫,狠狠心把手猛地抽出来拿了银包起身就往箱子里面放:“好,这是三爷挣的银子,我可要收好了,不能随便乱花。”守玉转身,对上的是顾澄那亮晶晶的眼,守玉顿时觉得心又开始狂跳,用手拢一下头发,刚要说话已被顾澄抱在怀里。
守玉被抱了满怀,心跳的更加快了,想挣脱出来却觉得没有力气,她微一动顾澄已经发现了,把头埋在守玉肩上:“别动,抱一下,就抱一会儿。”这话让守玉的心更加软了,成亲已经一年多了,算得上老夫老妻,但为何要到现在经过那么多的事才有现在这样的片刻宁静?
守玉用手抱住顾澄的胳膊,顾澄没有说话,只重重地在她肩上吐出一口气,接着才把守玉放开。瞧着顾澄的眼,守玉心一下接一下,跳的没有章法,如果?可是凡事都没有如果,以前守玉盼着有个孩子,那样才是在这个家的依靠。但现在守玉怎敢有个孩子,一个还不知道心性到底如何的父亲,不是这个孩子的福气。
顾澄看着守玉的眼,她眼里的迷茫没有消失,自己伤她伤的太重。顾澄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自己伤的又何止守玉?伸手摸一下守玉的耳环,顾澄让自己笑的轻松一些:“我也知道,我以前太糊涂了,现在醒了,可一时也难以让人相信,况且还有……”
还有自己的娘,自己的娘看守玉不是一般的不顺眼,在此之前还有说服了娘,让娘知道婚姻不是过家家,哪能说散就散,再然后才是和妻子和顺恩爱。这些在顾澄心里已经藏了很久,理清过无数遍,做个男人是要能挡风遮雨的,而不是看着妻子受尽委屈手足无措,甚至像自己原先一样,还要怪她不会辖制下人。
见顾澄进来就已闪出去的小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三爷,太太叫您往前面去一趟。”顾澄哦了一声就拉一下守玉的手:“我去了。”说着顾澄往外跑,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道:“别绣那些蔷薇了,蔷薇虽美却有刺,以后,我会是你旁边的大树,会护着你的。”
说完顾澄就往外跑,守玉用手握住脸,觉得双颊热的都可以煎鸡蛋了。小月走进来,瞧着守玉突然笑了一声,守玉想白她一眼,可是这眼却是水汪汪的。小月收拾起守玉方才做的那个手炉套:“奶奶,我就和你说,这绣蔷薇不大好,还是绣梅花,多应景,您还不肯听,结果三爷也说绣蔷薇不好。”
守玉劈手从她手里夺过那个手炉套:“改什么改,我说绣蔷薇就绣蔷薇。”小月眼珠一转:“奶奶,方才爷不是说了,以后他会护着您吗?”守玉正在那很认真地拿着粉色线在绣蔷薇花瓣,听了小月这话眼神黯了下,有些事小月还不明白,她既不明白也无需讲给她听。只是瞪她一眼:“你很闲吗?很闲就把礼物再理一遍,眼瞅着就初二了,也该回去一趟。”
说着守玉的眉就皱了下,这几个月虽没归宁,但嫂嫂还是来过几次,除了劝说自己就是表示歉意,说爹爹那日也是气急攻心才说的,叫自己别往心里去,真的只是气急攻心吗?
小月脆生生应了就去收拾东西,见守玉又停下针线想着什么,眉也皱一下,自从上次回过娘家,奶奶就和原来不一样了。可是爹娘哥嫂总是爹娘哥嫂,褚家是奶奶的娘家,总不能就这么生分了。
虽说顾太太对守玉这个儿媳妇有诸多的不满意,但团年饭总要一家人在一起吃的,有顾老爷这个一家之主在上面坐镇,顾太太就算有些唧唧哝哝,也没有当场发作,一餐团年饭总算是平平安安吃完。
吃完团年饭,照例要围炉守岁,顾家人口不多也没分什么内外,全家在大厅里坐下,孩子们坐在一边,往火盆里埋了些红薯芋头,又剥着花生瓜子吃,偶尔追逐打闹一番,他们倒显得十分和睦。
顾老爷团年饭里总是要喝几杯酒的,此时听着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用手摸一下胡子瞧着面前三对儿子儿媳,老大老二都已当爹久矣,剩下的就是顾澄这对了。顾澄夫妻虽没说话,但两人偶尔对视一眼也觉和睦,顾老爷不由点头道:“老三你们小夫妻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原先老三你性子有些毛躁,和媳妇之间也有口角,现在我瞧着你性子比原先沉稳许多,这些日子你们两口日子过的也还和美,这成了家,总是要添个孩子的。”
这种时候不听这些话是不可能的,守玉低头装羞,顾澄既说过会护着自己,就由他出面吧。顾澄瞧一眼守玉才道:“爹的意思做儿子的明白,只是爹娘膝下已有了几个孙儿,并不缺儿子这一个,这种事情还是……”
顾太太总算逮到机会说话,脸一沉就道:“胡说,你大哥二哥的孩子哪能当得你自己的,老三啊,这生孩子传宗接代可是大事,要是你怕三奶奶身子娇弱生不了,这……”顾老爷虽喝了几杯可脑筋还是清醒的,那眉毛几乎竖起来:“太太,老三说的也对,他和三奶奶也还算新婚,这成亲两三年后才添孩子的也不少,你就怕什么三奶奶身子娇弱?”
顾太太被丈夫喝住,心里有几分不喜,转头去瞧规矩站在下面的月梅一眼,她的小模样长的,可比喜梅还要出色几分,果然还是二媳妇知道自己心事。这么好长相的丫鬟,再添上喜梅,就不信她还能得意几天。顾太太瞧着守玉,一个不得婆婆心疼又没孩子的女人,在这后院不过就是个牌位。
守玉虽低着头,可也能觉出顾太太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喜欢,觉得手里多了样东西,顺着望去是顾大奶奶对她笑:“方才席上也不见你吃了多少东西,这是你侄儿烧的芋头,你尝尝。”
跟着送过来的还有一小碟蜂蜜,守玉蘸了蜜把芋头往嘴里放,婆婆的眼神再不喜欢,也不能因此而害怕。
初二是回门日,守玉和顾澄双双坐了车往褚家去,一路上守玉不说话,顾澄凑到她耳边道:“你已经嫁给了我,以后你的依靠就是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守玉笑笑,掀开车帘,外面是忙着归宁的人群。
到了褚家门口,管家娘子出来迎接时候碰到褚守成夫妻出门,见到守玉回来褚守成明显愣了一下就想把芳娘护在身后,顾澄却已经先行礼,听到他对守成说出道歉的话,守玉想起那日自己对顾澄说的话,不过短短数月,丈夫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竟不知是何等心情。
别过守成夫妻,守玉两口往里走,还不等走到二门就听到褚二老爷的笑声:“玉儿回来了,阿爹说的话没有错吧,小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瞧瞧现在不就欢欢喜喜一起回来了?”听着父亲的话,守玉心里有一股寒意升起,若那时不是自己想清楚明白,再加上顾澄醒悟过来,自己只怕已经吃斋念佛了此一生,哪还有现在他说的欢喜?
顾澄握住守玉的手,觉得守玉手心有点冰冷,转头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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