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打车厢后门潜入的。应该是利用车后的阴影落于其上,以手中刃器挑断了横在后门上闩条,闪身进入车内,再将门阖拢。这一气动作之下,奉拥于前后的侍卫浑然未觉,如此身手,堪称绝顶。
“我不会伤你……”沉压的声嗓内,吐息略显粗重,显然是负了伤的。“只要……你莫声张。”
婉潆螓首未转,低声淡应:“小女子可以不声张,但阁下可否把放在小女子颈上的利器收回呢?”
“你……不怕?”那人讶异匪浅,扫一眼她的娇弱体态与华贵宫装。
“小女子怕,怕极了阁下的手中刀,所以,请阁下收回可好?”
“你若敢高声……”那人下面话未说,已将弯刀撤下,这细微动作扯动了肋下伤处,闷闷抽息一声。
婉潆对这位不速之客没有半点的好奇,纵若横在颈上的冰冷寒物没了,依然未改变倚簟斜偎的姿态,不曾回首一瞥。
“王妃,您可有吩咐?”随行在外的侍卫听车内隐有声息,又不敢贸然查探,问。
“我累了,车走后门,直接驶进府内罢。”婉潆举手将固在身前小几上的玻璃罩灯调亮了些,探手打车橱抽屉内取了本书册,随意翻阅。
侍卫应过之后,车内车外,除却车轧青石板路与书页翻动之声,仅余一片阒寂。
初时,那人的一双深眸紧紧放在这车中主人身上,待确定了那一份泰然自若并非刻意维系出的假象时,更多的讶异之余,心内反而安定了:她如此表现,至少让他此刻不必为杀她与否犯下寻思,省了这一时的气力。
约摸一盏茶时辰过去,逍遥王府在望,如主子所吩咐的,车马过门不入,转驶进府侧长巷,取道后门。
婉潆放下了书卷,回眸睇向同车人。
她没有发声,概因此刻四遭幽静,一点点动静也会惊动了车外诸人。
后者睹得了芙蓉美颜之际,同时亦领会了她未出口的语意,深瞥一眼,遽然仰掌,挥开了后厢车门,身形如电掠出,藉力跃上侧旁高墙,直入暗夜深处。
“啊……王妃,保护王妃!”
诸侍卫大惊,有几个飞身追赶那道歹人形影,更多围拢上来,怕只怕车内主子有一点一毫的闪失,就要自个儿的举家性命陪葬了。
婉潆边以丝帕拭去适才冷刃逼颈割破的血丝,边扫视了车前车后几张焦灼忧焚的脸,“回府,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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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伤势轻微,过府的太医仍如临大敌,外敷内服的方子一样不缺,并以精湛手法将这位据说甚得逍遥王喜爱的新夫人的玉颈包扎了个仔细,婉潆倒是乐于配合:如此一来,那些个宫内宫外的邀约,总算有了推卸的理由。
“婉潆!”
慕晔进来时,她已在芳蕴、芳涵的伺候下喝下一碗补血药汤,太医在药内加了味定神安眠的药材,正当恹恹欲睡,听到了这个男人的跫声与高叫。
她没有睁眸,只挥了挥手示意还她安静,翻身向内。
“婉潆,你的伤……”男人的目光在瞥见她颈间的包扎时,瞳孔紧缩,呼吸放轻,坐上床来,伸臂将她抱起。
旁边的芳蕴干干笑过,恭恭敬敬道:“王爷,小姐用了药刚刚睡着,您别把小姐惊醒了罢?她今儿个已经是饱受惊吓了。”
若非全副心神被爱妻的颈伤牵引了去,慕晔不会漏听了这丫头嘴里的怨怼之意。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小姐受惊过度……”
“芳蕴,去拿些蜜饯来为我去去嘴里的苦味。”婉潆道。她自是晓得这丫头的用意,不外是想要慕晔愧对于她,但也是造次了,若慕晔传了太医来与其所说全然不符,一顿板子是少不得的。。
“婉潆。”慕晔垂下的眸光内,当真有疚意涌动。
她温婉一笑,“高总管没告诉你么?只是皮外伤。”
初进府门,即听得她受伤之讯,哪里还会有心思细诘?他喉头发紧,“你不怪我么?”
“怪你什么?”
“怪我撇下你。若我没有离开,你定然不会受伤。”
“太子是你最敬爱的兄长,他遇刺,你自然该去援手。”
“你当真如此想?”他多怕她因此怪了他,怨了他。
“易地而处,如若婉清遇险,我也不会因你而有所迟疑。”
“婉潆……”他窒住。
“我要睡了。”药性来袭,她长睫交合,睡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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