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纳人性命于无血无痛之中。
“暗香浮动”冷凝香的武功亦高,但最厌以白刃方式杀人,最擅长的,一是摄魂术,二是暗香毒。
苏家二老在大痛大苦之下,神昏智失,与废人无异。她以摄魂术促二老进入混沌状态,将最残痛的一页记忆洗去,并给予暗示,以她与月的脸,替代了他们脑中所记得两位爱女的容颜。
当他们重新睁开眼睛时,记得的只是与爱女行经此镇双双病倒,如今病愈,自然要踏上归程。她们随着苏家二老回到了邺州,做了苏家的小姐,三年的闺中光阴过去,各自嫁人成婚……
过去几年里,她一直确认自己是苏婉潆,孝慰双亲,承欢膝下,饱览群书,深闺修身……关于冷香,关于霁光门,她将之归为前生。
如今,前生找上了她。
“何时发现了我?”
“足够久了。为师做事和来谨慎,为防仅是相貌相似,为师曾试探过爱徒。试问天下除了你们四个,有谁能轻易走出为师的沉海迷途呢?”
沉海迷途?她恍然忆起了一年多前太子遇毒案之后自己在宫内的那次错路。那一次已是这人的试探,早在那时自己便成了猫爪下的鼠?如果,她不是耽于安逸,如果她有足够的警惕,该在那时便有所觉察的罢?甚至,在不久前的宫宴上明明已然看到了这张脸,仍愿自欺欺人地未去正视,未做证实。
“说罢,你的目的。”她说。错已铸成,事已来临,惊恐也罢,懊悔也好,总是要面对。
南宫偰面露赞许,拉过一张圈椅坐下,两手抚挲着把手上的二龙戏珠花纹,“为师一直认为在你们四个人中,冷香是最值得期待的。你果然让自己过上了最好的生活,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这上等的日子,冷香能否还想回到从前呢?”
婉潆拢了拢月华软缎的披帛,理了理流云髻的云鬓,轻掀莲步,施施然落座,与故人一案相隔,“阁下想将我打回原形么?”
“冷香在说笑了呢。试问天下为人师的哪个不想自家的徒弟出人头地?你过得好,为师比你还要高兴的。”
婉潆噙笑不语,目光没有任何退避地迎视着这个曾控制了自己十年的男人。惊涛骇浪的震愕已过,何妨静心迎战?
“你若过得不好,为师兴许便不会找你,你们四人当年做得那些事,在现今的为师看来,无非是些不服长辈管教的小孩子的淘气之举,若为那点事,为师断不然找上你。而既然来了,必定是有所求。这京都人皆在传逍遥王夫妻恩爱甚笃,逍遥王宠妻如命,为师最愿看到你活得幸福,可否安排为师与逍遥王见上一面?”
她以极专注的姿态聆听,不置可否。
“若是有所不便,师父自是不能勉强,无非麻烦爱徒代为传个话而已。”
“请讲。”
“请逍遥王弃暗投明。”
“你是歧王的人?”
南宫偰颔首低叹,“如此聪敏的冷香果然是为师的骄傲。”
“你认为我有能力劝得逍遥王背弃太子心向歧王?”
“若不能,为师不会勉强。”
她黛眉轻挑。
“身为逍遥王妃,对丈夫的动迹行踪了解的总归要比外人详尽,若觉有价值的,告诉为师就好。没有价值的,为师也乐意倾听。每月初一十五,与为师见上两面,可否?”
还真真个字字有余地,句句有转圜。她淡哂,“我想,阁下容得我拒绝的罢?”
“系出草莽江湖,却以书香世家之女嫁入皇室,为师不想问这中间有怎样的曲折,但这样的罪,抄苏家一个满门足矣了,至于被骗亲骗情的逍遥王会是如何的震怒失望已是微不足道。为人师的,总是不愿看到那样悲惨的一幕发生在自己徒儿身上。”
猫逗弄即将入口的小鼠儿的心情,当如此刻罢。南宫偰越发得跃跃欲试了,尤其对面女子无喜无怒无悲无恼的表现,更是让他兴味满满:小鼠儿愈是难缠,征服起来愈有乐趣不是?
“你向来把月照顾得很好,纵然是嫁人,自己嫁了王爷,也要给她找个将军,为师对此实在欣慰。”
她星眸深处,终于跃出一点薄光。
南宫偰面容愉悦至极,“实则,在为师确定你是冷香之后,也便对你的背景加以关注,这才知道那位将军夫人是一直被你疼爱的月。所以,来看望你之前,已经先去看望了她。你的妹子嫁了个镇南大将军,手握十万兵马,这样的人为师自然是要结交的。冷香认为呢?”
“师父言之有理。”她眸光晶莹,笑容清婉,
“也就是说,冷香已经答应为师了?”
“逍遥王不可能背叛太子。”
“你确定?”
“确定。”确定极了呢。如果有一日要她在太子和她之间选择一个,他选得未必是后者。
“那么,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我不会出卖自己的丈夫。”
“为师可以向冷香承诺,到最后会不伤了逍遥王的性命。”
“阁下有替人作主的权力么?”
“找个人替逍遥王去死,为师还是办得到的。”
“歧王可晓得我的身份?”
“为师与歧王的合作实属各取所需,还不到需要卖徒求荣的田地。”
对眼前人的了解,有着十年的岁月,任何话任何事都不足以让她惊诧,她只需要沉下心来,思忖此人每一言每一行下的用意与出处、筹谋与目的。她想,此人按住逍遥王妃与将军夫人实乃江湖杀手这条线索隐而不报,是为让歧王无从晓得他的力量与情讯的来源以增加自己身神诡,从而使人更加忌惮罢?再者,这条线若是如此轻易被抛了出去,压制她与月的筹码便也相应少了一半罢。
“近来,你须留意逍遥王的行动迹向,确知他除了太子府还去了哪些地方,又会在府中密会些什么人。下月初一城西城隍庙里巳正时,一一说给为师来听。”绣鞋踏在楼梯上的软沓声响细细传来,南宫偰遗憾叹了口气。“时辰不早了呢,为师本来还有话要说的,就一并挪到下回罢。”
“师父可是想问影与冰的去向?”
南宫偰目光微闪,“你与他二人尚有联络?”
“不算有。”
“不算有?”
脚步声已到了垂帘之外,她淡道:“详细情形,还是等下月初一再叙。”
湘缎垂帘掀开,绿褙小婢探进脸来,“王妃,午膳摆好了。”
她将手儿递了过去,小婢当即来扶,主仆二人轻移莲步。
对面人,自然已不见踪影。
“王妃,奴婢方才似乎听到您在说话?可是在唤奴婢?”
“不是。”她说。“吟诗而已。”
“真好,吟诗真好,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呢。”
“改日有暇我教你识上几个字。”
“奴婢多谢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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