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元琛貌似挺遗憾的样子,锦绣不免还是要安慰一番的。
“德嫔娘娘近儿心烦,你的确该听她的话,乖着点念书吧。不管念成啥样,态度总是让皇上高兴的。”
“父皇好久没查我们功课了。”听上去元琛还颇委屈,人家一直认真着等父皇来,可父皇就是不来,心好累的说。
锦绣笑道:“做事就像爬山,一部分人在山下仰望,见山顶直入云霄,心中畏惧,放弃了;余下的爬到半山腰,气喘吁吁难以坚持,便问身边的人,山顶到底有什么?没人知道山顶有什么,一部分就想,太累了,半山腰风景也很好啊,我已经比很多人都强啦,于是这些人吟诗作画,留念一番下了山。还有一小部分人,继续坚持往山顶,终入云霄之时,四周茫然,水云俱寒,再仰望山顶,茫茫不知边际,心生恐慌,生怕坚持了半天终究还只是在半山腰,不如尽早撤退,于是,这些人分享了豪言壮语,彼此找些台阶,体面地下了山,并且嘲笑比他们更早撤退的那些人。就在嘲笑声中,有人已经默默地登上了山顶,他们冲出云霄,终见极光就在前方,众山伏拜,万物有灵,整个世界都被他们踏在脚下……”
元琛不由叹服:“锦绣姐姐总是这么会说故事,一件枯燥的道理,经你一说,便似就在眼前,就该是那么个道理。”
嗯,我可不会告诉你,我大学是读的是运动心理专业啊,鼓励人的事儿,当然会干了。
锦绣道:“跟你说话,必须生动。不生动的我怕你听到半山腰,就算不回头也会睡着了。”
元琛服气:“锦绣姐姐这么了解我,我都快舍不得你了。”
锦绣一愣:“什么舍不得,你要去哪里?”
元琛愁着小脸道:“我可不去哪儿,是你与七哥啊,我都答应七哥照顾你了,你往后说不定就嫁给七哥了。”
锦绣正要摇头分辩,只听元琛又道:“你这么聪明,我都舍不得把你让给七哥了。”
锦绣哭笑不得,且不说自己与元恒没有许过将来,只说自己的内心,也一直在理智地挣扎啊。
“哪儿听来的,往后可不许胡说。我只是伺候过景王殿下,所以他才对我额外关照。”锦绣解释,试图撇清关系。
元琛却听不进去,并不信她:“可大家都不这么说,七哥为了照应你,连叶丞相都拜托了呢,若他心里只将你当宫女,断断不会如此。”
这番话却说得让锦绣着实无法解释,只得老实地说道:“阿琛,殿下有王妃,有侍妾,我不会去掺合的。老实说,如今是身在宫中,无可闪避。若有一日能出宫去,我定要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才不要跟一群女人争来斗去地抢一个男人。”
元琛听了,着实新鲜,竟然还有人不想当皇家的女人。当然,他对感情还懵懂,并不很感兴趣,只对锦绣说的逍遥日子感兴趣。
“可女孩子长大成人,不都要嫁人吗?与其嫁给贩夫走卒,不是呆在王府更安逸富贵吗?没有男人的庇佑,哪来女人的逍遥呢?”
对于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在深宫里长大的皇子,如此思想再正常不过。也只有真心为锦绣好,才会说出这样他自认为最好的选择。
锦绣笑了,这代沟是几百上千年的代沟,不是宫内与宫外,也不是皇子与宫女。
“为何女人就一定要靠男人的庇佑?其实在民间,有很多自食其力的女子。她们或许地位不高,也不能锦衣玉食,但是她们不用依附于谁,辛苦地独立着。”
元琛还是不太懂:“为何要这么辛苦呢,依附于男人也不丢人啊。”
锦绣拍了拍元琛的肩,像个老朋友一般:“如果是夫妻平等相待,相互尊重相爱,自然不丢人,可皇家女子,有几个是这样?你七哥府上的侍妾,可有一个能平安度日?”
元琛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怕七嫂太过凶悍!”
锦绣摇摇头:“不,我是压根就不喜欢这种将女人视作私有财产、可以任凭他人处置的方式。在宫里,已是心惊胆战、毫无自由,何苦换个地方重新再承受一遍。”
元琛有些明白了,不过,明白归明白,他觉得锦绣的想法并不实际。“锦绣姐姐,那你还是等我长大吧,七哥是肯定不合你要求了。”
锦绣哑然失笑:“别逗了,你长大了,自然也有名媛淑女相配,我是宫女不说,还是个罪臣之女,快别让我罪上加罪了。”
元琛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很坚持地说:“到时候我可以坚持不娶七嫂那样的,她敢对别人不好,我就对她不好,实在不行就休了她,让她没皮没脸地滚回娘家去。”
看来这个谢宜春,群众基础真是差到一定地步,连小叔子都如此不待见。那些撕嘴婢、宝石妾之类的“壮举”,定是在皇家贵族的圈子里广为传播。
不知为何,虽知这是元琛孩子气的话,听了依然觉得解气。
元琛还在讲:“上回硕哥哥也这么讲,要是他的媳妇儿也跟七嫂似的,他定休她回娘家。幸好,硕哥哥的媳妇儿有顺妃替他相看过,听说是知书达礼的文雅姑娘。”
“是的,刘家小姐人品出众,性情也温柔,十一皇子不会像景王殿下那样的。”锦绣实话实说。
元琛却奇怪:“你认识刘家小姐?”
锦绣不想让他知道江南的那些过去,刘家现在也算朝中重臣,自己一个罪臣之女何苦攀附人家,便轻描淡写道:“刘夫人带着刘小姐来长寿宫不止一次了,我倒是见过的。”
“希望刘家小姐能如你所说,硕哥哥别再像那几位兄长,接下来可就要轮到我了,万万别愁死我。”
望着元琛稚嫩的脸,竟愁着自己的婚事,锦绣又是觉得他可爱,又觉得有些心酸。皇子的感情都如此没有自由,自己想要的自由,或许太难了。
二人说了很久的话,晚霞已在天空中渐渐地退去。夜幕垂临,镜湖从先前的金红,渐渐地变成了纯净的深蓝。
锦绣要回去了,元琛恋恋不舍。可他不敢多留锦绣,在他还没有能力真正去保护锦绣的时候,能做的就是先不给她惹麻烦。
望着锦绣远去的背景,婀娜如柳,元琛越来越觉得,他不像以前那样,只想对锦绣好。
他也希望锦绣对他好。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奢望。
夜晚,入睡前,锦绣依然如往常那样,摊开笺纸,认真地练着字。所有的诗句都是从她内心流淌出的思念与真情。
对世界的,对万物的,对那些值得她认真对待的人们的。
迷迷糊糊地入睡,初夏的天籁却似乎并不嫌弃长寿宫的刻板清冷,在窗外幽幽地低吟浅唱,独自清欢。
锦绣在迷糊中,依稀觉得脚边有东西在动,将她的初夏夜之梦都惊醒了呢。
撑起身子一看,惊喜袭上心头,竟是久违了的老猫银子。
锦绣睡意全消,坐起身来,轻声道:“银子银子,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银子全身蓬乱的黑毛,一如既往地狂野,显然并没有在生活上受到什么优待。可它的眼神并没有变得更加愤怒,依然还是那样懒懒地冷酷着。
“别怪我没找你,我也实在找不到你呢。再说,我相信你自己能照顾自己。”锦绣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银子,可高冷的银子却一闪头,闪躲了过去。
锦绣不与它计较,反而愈加温柔道:“我发誓我很想你,真的,你相信我么?”
老猫银子深深地望了锦绣几眼,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那神情分明在说“你们人类真愚蠢”。
“你要是不怪我,我可要入睡了啊,天不早了呢,我明天一大早还得起来伺候佛堂……对了,我伺候佛堂那会儿你不在这儿,所以你都不知道。”
锦绣自言自语,自认为取得了银子的原谅,可以放心地将今天这页揭过,开启有银子陪伴的新的一天了。
可银子显然不这么认为。
锦绣要躺下,它一下子跳到枕头上,不让锦绣睡觉。锦绣气得赶它走,又想起之前不过是稍有惊扰,就能让银子大人消失大半年,若这次再惹到它的玻璃心,不知道又要消失多久。
年迈的银子,还禁得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吗。
我们要像关爱老人那样关注银子的一举一动,毕竟年纪大了,脾气相对也比较古怪一些,有什么不能理解呢?
可是错了,这次锦绣真的没有理解它。
它跳上跳下地影响着你,不让你入睡,必定是有理由的。
锦绣终于觉得,“老人”银子就像上下班时间跟年轻人抢公交的那些老人一样,固执且精力充沛。
“银子,你到底还想干嘛呢?如果你是太久没到我过于激动的话,能不能明天再激动,今儿就让我睡一个安稳觉吧。”
银子不为所动,有资历的人都可以直面无耻地撒娇。银子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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