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仪公主这样的认识何其可贵。
一场偶遇,将改变整个故事的走向,宣仪自己完全不可能意识到。
刚刚在未园被宣仪公主出言相帮过的锦绣,望见宣仪公主走进御书房,偷偷地向她微笑。
宝庆帝喜欢宣仪公主的儿子,问了些珠儿的长短,又嘱咐她要常常进宫关心一下她那个失忆的弟弟。毕竟靖安皇后还在复出初期,不能太过操劳,而宣仪又与元恒素来亲密,只希望这样的亲密,可以早些让元恒想起过往。
宣仪公主却道:“父皇,儿臣有个建议,或许可以让七弟‘苏醒’。”
宝庆帝一听,很有兴趣:“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宣仪公主大胆地望向锦绣:“父皇忘了她么?”
“锦绣……”宝庆帝当然没有忘记,可是,这有用吗?
宣仪公主道:“父皇有所不知。儿臣奉母后之命,今日早晨带着七弟妹前去未园。儿臣真是没有想到,如七弟这样一个失忆之人,有些喜好却是固执地保留着。他与七弟妹依旧格格不入,也与在王府中一样,不要女人近身服侍。但是……”
她转向锦绣:“你称呼他什么?”
锦绣不敢说谎,诚恳地答道:“昨日皇上吩咐奴婢送两本殿下喜欢阅读的书籍过来。奴婢走的时候,景王殿下突然说,不让奴婢叫他殿下,他听不习惯,让奴婢称呼他‘爷’,奴婢一时疏忽,今日在景王妃跟前也如此称呼,故此才犯了景王妃的大忌。”
宣仪公主道:“这个不是问题,重点不在于你称呼他什么,而在于‘爷’的称呼是哪儿来的……”
公主果然人生阅历要比锦绣强,她一下子就找准了重点。
“是啊,宣仪说得对,这与众不同的称呼,他是怎么想到的?这与他向来的生活都很远啊。”宝庆帝似乎也发现了问题。
抛给锦绣的这个问题,基本上已经不能算是问题,宝庆帝与宣仪公主联手,不过是想要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锦绣当仁不让:“回皇上。三年前,奴婢在静思堂伺候景王殿下。彼时的殿下正被癔症困扰,总以为自己不是皇室中人、却是另有高就,故此,不允许奴婢称呼他为‘殿下’,只许称是‘爷’。殿下说,这么着,已经足够了,所以在静思堂的那小半年,一直都是这么称呼来着……”
宝庆帝眯起眼睛,眼神中有些欣喜,却在克制着。
“三年前的习惯……”宝庆帝缓缓地复重着,“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表明他其实记得这一幕。哪怕自己感觉不到,这一幕也根基在他的脑海里。”
“父皇英明,儿臣要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可说起来总没父皇讲得这么清晰明了。”
其实不是宣仪公主想不到,而是她要将结论留给英明的父皇来宣布。
“所以……锦绣或许能开启他记忆的门?”
宝庆帝被自己的想法给震惊到,深深地望着锦绣,一直望到锦绣低下头去。
“父皇,锦绣为人机灵又稳重,值得一试。”宣仪公主极力怂恿。
半晌,似乎宝庆帝想通了,又决定了什么,终于喊道:“锦绣……”
“奴婢在。”
“去未园呆一段时间吧,用你自己的法子,去帮助景王。”
宝庆帝没有下任何命令,没有规定她必须怎样。宝庆帝只说,“用自己的法子”。
锦绣双眼闪亮,她十分乐意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大声说道:“谢皇上信任!奴婢定当竭尽所能。”
“你去吧。”
锦绣却道:“皇上,奴婢需要有人陪着去……”
宝庆帝有些意外:“你不是最胆子大,最敢迎接挑战的么,这会儿怎么吓得要人作陪了?”
锦绣笑道:“奴婢不是要人陪,奴婢只要尚宫局的刘姑姑带奴婢过去,毕竟,奴婢自己跑过去说,奴婢是皇帝派来的……这样有点突兀哎。而且,三年前去静思堂,正是刘姑姑带领奴婢前往……”
宝庆帝顿时明白了,锦绣要做戏,便要做个全套,台前幕后,要毫无破绽。
锦绣没有着急,既然宝庆帝说“用自己的法子”,那么锦绣不会这么急着离开。
她关照了玉娇和宋熙,又知道浦言良这两日就要回宫,宝庆帝跟前是不会缺人伺候了,这才放下心来。派小太监去了尚宫局,知会了刘姑姑。
夜里,锦绣坐在桌子前,认认真真地抄诗,抄了好多好多,让自己激动的心境,一点一点地在抄写中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诗已百篇。
转眼,人从梦境中醒,窗外已一片光亮。一切,都如三年前一样,包括这样的清晨。
她去未园只是暂时地调离,宸宫的位置依然还是她的。锦绣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放了些换洗的衣裳,等待刘姑姑的到来。
三年前,往西走。三年后,往东走。
人员一样,只是不知道,往下走,会不会到达同一个终点。
刘姑姑比三年前要敬畏许多。她忘不了眼前这个叫安锦绣的姑娘,三年前是怎样的眼神。
她曾经被这双眼睛震惊过,如今,这双眼睛依然充满神秘的故事和智慧的光芒,可是,安锦绣却已经学会了收敛。
她同样要庆幸,当年她一时仁慈,并没有对安锦绣进行惨无人道的“冷嘲热讽”和“只当放屁”,所以眼下,锦绣再怎么受上头欢迎,也不会对刘姑姑不逊。
很多事情,是投桃报李的。
“托锦绣姑娘的福,这辈子也能进未园看看,果然名震天下,光这块湖石,就是天下名园中最大的一块了。”
二人在园子里的九曲桥上行过,早春微绿,只觉物是人非。
小罗在前头领着,嘴里还念叨:“锦绣姑娘要来,只管吩咐我们一声,没有敢不从的。还要麻烦刘姑姑给亲自陪同前来,皇上这是很重视吧。”
嗯,答对了,一百分,奖品么……回头再拿。
皇上当然是重视的,虽然没有亲自布置战术,但人家一直在时刻关注着赛况……嗯,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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