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有些意外。自己虽说身份有了些变化,但郑尚宫并不是那么趋炎附势的人啊。
当下也客气道:“尚宫说哪里话来。皇后的祈福大典正是需要人手之时,我得多不开眼才敢上尚宫亲自送过来啊。”
郑尚宫像是思虑得很成熟的样子,郑重地将锦绣拉到一边,明显有话要说。
“锦绣。有件事,我一直压在心上,竟是去不掉。”
“尚宫何事,尽管直说。”锦绣隐隐有些猜到,郑尚宫近日应该也是压力不小的。皇后又无法再给她撑腰,她又不愿意依附于秦家,必是孤立得很。
“当初派你去给殿下的居所扫洒,实无歹意,亦未料到会有意外……”
看到郑尚宫脸上的歉意,锦绣立刻明白,是来解释的。虽说本着万事不可尽信的原则,但是锦绣却总觉得,郑尚宫不至于无聊到去参与秦家的这种低级阴谋。
“郑尚宫,锦绣是您从沉香殿带出来的,断不会那么想您。”
见锦绣神色颇为诚恳,郑尚宫心中稍安,那张终年不见笑意的大方脸上,终于略略浮出一些尴尬的笑:“眼下好了,到了宸宫无人再压制你。皇上说,畅春苑你是主事,这几个都交给你调教。”
这个略有意外,看那四个宫人,个个年龄都比自己大,锦绣有些忐忑道:“郑尚宫,他们好像都比我资深……”
郑尚宫的笑意再尴尬,也只是一掠而过,眼下已经又严肃起来:“宫里头讲资历,更讲能力。能者居上。你用不着不好意思,打从静思堂算起,你十一岁便开始独挡一面,这样的经历,宫里还真是屈指可数。”
锦绣望了望那四个人,都是眉眼和善、看上去不爱生事的人,心中稍安。
住处是足够宽裕的,在畅春苑内另有宫人舍,锦绣要上楼伺候元恒用膳,郑尚宫让锦绣放心,她会带四人去宫人舍安置。
这些事原本就是郑尚宫时常经手之事,锦绣放手不提,兀自上了二楼。
元恒如今吃得更为精秀可口,比当初在内膳房又更胜一筹,不由赞不绝口。锦绣笑道:“这已是天下顶尖的厨师们的手艺,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元恒望了望锦绣那一碗小米粥和一个咸菜包,招了招手:“过来一起吃,这样我胃口好。”
锦绣感激地望他一眼。人都说,跟着谁吃香喝辣,自己以前没体会到,但是跟着元恒,他总是想着自己,但凡自己爱吃的,总要给自己留着。
不在人前,锦绣也不客气,同桌坐下却是不敢,毕竟规制还在,望了元恒吃完,这才开开心心地将剩下的饭菜给囫囵吞了。说是剩下的,可元恒存心留给她,有两个菜是一筷子都没动过的。
这就是元恒,若存心留给锦绣,定是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的。
雨后的夜晚,竟在夜色的笼罩下,生生地转了睛天。只是这黑暗让人瞧不出睛朗。
用了镜湖水的解药,似乎真正摸到了门道,元恒的精神越发饱满,说话神情越来越像正常时候的样子,相思方的药性,只稍稍地起意过一次,他拥抱着锦绣,情谊缠绵,生生地将药性压了下去。
“这药似乎果然是有效的。”元恒总结发言。
锦绣也高兴着呢:“早上喝了药到现在,果然好了不少,真教人高兴极了。”
“我想去外头看看夜空。”元恒道。
锦绣替他拿了件袍子披上,扶着他走到门外。雨后的夜风格外清冷,元恒道:“这夜风真叫人清醒。”
二人相扶相携,靠在栏杆之上,月色洒下清辉,默默不语。
那边,大理寺内的李进余,果然是没有招。当然,他招不招也不重要了。大理寺已从当初元恒的午膳中,验出了相思方无疑。
刘荫远直接对皇帝负责,有消息也直通皇帝,整个大理寺,只有极少数几个人跟着刘荫远办这个案子,越办……越心惊。
宝庆帝与秦太后起了严重的冲突,秦太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好心,去文英阁为皇后祈福,碰到有人前来汇报苟且之事,身为皇太后,对维持宫廷的清誉自然责无旁贷,别说当即冲上前去,即便是当即处置了违规之人,也属常理。
秦贵妃虽禁足呢,不能出门,可她似乎得了秦太后真传,竟也聪明起来了。最管用的,莫过于——秦贵妃病倒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病,是倒得卧床不起。
虽说禁足中,御医还是叫的。可去了几位,都一愁莫展,都说秦贵妃此病乃太过劳累所致。
劳累什么呢?人家最近当然是劳累祈福大典了。不过要安排各场法会、每路王公贵族的迎来送往,还要安排点别的什么……对吧,劳累,是真的劳累。
欲将她拖出来问话,端王出面了。
一上朝,端王跪在文武百官之前,痛哭流涕,说母妃积劳成疾,但他无怨无悔,他为母妃骄傲,母妃为了祁国皇后,愿以自己一命,去抵皇后一命。若这番苦楚能换来皇后早日康复,她秦氏便是立时送了性命也愿意。
文武百官起码有百分之五十被感动了。另百分之五十可能是戏看得多了,入戏就比较慢,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那感动的百分之五十给代表了。
所以后来,文武百官百分百感动,创造了“感动祁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一幕。
到这地步,不奖赏秦贵妃都说不过去,别说还要罚了。
当然,皇帝是绝对不愿意的。
别说她病得蹊跷,就是她真病了,皇帝也恼恨她下的那些疑似的毒手,只是道义上的确有些站不住脚,尤其那些突如其来的“感动”,皇帝如何去说服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
相思方的来处,却查清楚了。
竟搞笑得一塌糊涂。说是那天早上有人去跟内膳房讲,景王殿下对这几日的伙食很不满意。——这个简直太容易让人相信了,谁都知道景王殿对吃食特别挑剔啊。然后,内膳房的人就愁了,想当年在静思堂也是内膳房在供应,怎么现在换了个文英阁,内膳房的伙食就如此被嫌弃呢?
于是,内膳房就很积极地从景王府请了一位厨师过来。
这事情是经过秦贵妃批准的,但宝庆帝并不知道。那厨师又不是太监,也不能时时在宫里头呆着,往往是将膳食做完,便给送回王府去。
这下好了,尚食局咬定,是这位王府的厨师带了毒进来(对外可不称相思方,只说是中毒呢),而王府的厨师带了来,气得跳脚骂人,说自己从来不接触什么毒药,定是你们宫中自己搞得万分复杂,就给推到旁人身上。
撕扯不清,索性就全下了牢。眼下便处于无人认账的状态。
宝庆帝的意思,皇子中毒之事,定是要严办的,但是当务之急还是皇后的祈福大典,这事不能虎头蛇尾。顺妃忙得团团转,倒无意中历练了元硕。
元硕向来是上头有能干的哥哥,下头有讨喜的弟弟,他是中间层,虽读书优佳,看起来很有学识的样子,但是眼下的宝庆帝不是以前的宝庆帝,倒也不以读书为第一要务了。故此元硕有些郁闷,逮着这么个机会,定要好生施展一番。
所以宫中,一时倒是各展所能,都赶在着皇后的祈福会上你方唱罢我登场。
只有元恒与锦绣,躲在畅春苑的小楼里过着有史以来最为甜蜜自在的日子。
元恒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转,这天,畅春苑却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宣仪公主。
她放心不下元恒,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告假而出,前来宸宫看望七弟。
自然,来宸宫不能不去见父皇。这大约也是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来的原因,他们怕见父皇,更怕父皇问他们究竟是什么原因一直不来看元恒。
元恒已经可以下楼,甚至偶尔在畅春苑内走一走,这里风景秀丽,环境优雅,用来养病的确十分适宜。
宣仪公主一进来,便见到元恒站在院子里的水池旁,正与锦绣窃窃私语。
“七弟!”宣仪又惊又喜,原来他恢复得比自己想象得更快。
“二姐!”元恒自然也是高兴的,在这儿养病固然好。可好些事情,的确递不进宸宫来。
好在,这是宸宫,宝庆帝的身边,基本上还是安全的。但他们也不敢怠慢,先是花团锦簇地寒喧了一翻,听上去除了客套还是客套,毫无价值。
然后元恒便道自己有些乏,要二姐跟他一起上楼去。
一上楼,完全便是只有他们三个人。
“听何医女说,母后身体又有好转?”元恒急忙问。其实慕兰天天来,要第一手消息,自然是幕兰那儿。元恒如此问,无非是靖安皇后对他们两个从小就另眼相看,他们有一种无形的凝聚力,
“真要与你说这个,谅你一时半会也难知道。我来,却只为了告诉你,王冬寒已深入莒国,虽还没有入宫安顿,可一路之上见闻颇多,今早上,童南溪的快报已到了父皇案头。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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