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圣旨下,原户部侍朗白同惠升任户部尚书。
秦德昌虽未即刻回京,但却在当地封了钦差衔,开始在各个州县之间走访,工作地盘大了很多,业务范围也更加高端,京城户部的官员们纷纷议乱,这恐怕是要重用的节奏,对秦德昌也愈加尊敬了。
所以,秦太后此次出击,也不是全无收获。
还有一个收获并不太明显,但显然也与秦太后的努力有关。
端王听说身体好了。领着两个儿子进宫蹭了一顿饭,宝庆帝看到孙子们,心情是十分好的,又见端王毕竟也是示了好,人家说身体恢复了,也是个高兴的事,觉得能回来继续辅国,那就回来吧。
这些都是后话。
当下还有个急事,急得锦绣夜不能寐。她牵挂着时疫发作、生死未卜的慕兰。
这天晚上,姜公公终于又来了。
“如何了、如何了?”锦绣急得连礼貌都欠缺了。
“宣仪公主荐了一个江湖郎中,竟是浑身本事。这去了惠民堂才两日,已痊愈了三四个。只是他说还要留待观察,暂时不能出来。”
锦绣才不管这些人,只关心慕兰。
“慕兰也痊愈了么?”
“这倒还没有。我这两日笼共去了两次,白天不方便去东屋看情况,晚上那个童大人又守得紧。故此我也只能听听那几个太监的吹牛。”
“真是急死人。童大人、慕兰,这些才是最重要的病患,偏偏都不在大殿,便是想打听也这么困难。”
“锦绣姑娘你放心吧,这郎中是带了方子进来的。既对别人有用,对慕兰姑娘一定也是有用的。”
王冬寒带进来的方子,便是当初他们的祖父在世时,研究的方子。还没来得及应用,祖父便被治了罪、送了性命。
时疫这东西,每年都是变化着的。去年的方子,到今年就未必还适用,故此,王冬寒是颇动了一番脑子的。
饶是如此,王冬寒也绝不敢大言不惭说所有的病患全部能治愈。
事实上也并非如此,虽然有病患好转,也依然有病患恶化,一切皆是看机缘。
病患本身的体质、长年的饮食习惯、患病时间的长短,都影响着治疗的效果。
但是慕兰一定是没事的。
听到姜公公如此说,锦绣倒有些明白了。慕兰曾经做的那些预防,还是有效果的。如果不是那晚被染病的疯妇连挖两手,慕兰绝对是一点事都有。即便后来发病,她也比其他人更有抗体,治愈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还有童大人,也不知道怎样了。”
营救童南溪,可是慕兰打进惠民堂的初衷,差点儿搭了一条自己的命进去却是始料未及。
姜公公却突然有了隐隐的笑意:“若不是我潜伏得深,很可能都不知道还有童大人这号人物存在。”
这简直太有可能了。
“那姜公公又是如何知道了呢?”
“王先生去了,那里头如今热闹多了。人人都盼着下一个被治愈的是自己。人家乱着,我怎能跟着乱,我不过是找机会结识了慕兰。”
好家伙,擒贼擒王啊。
“童大人时疫其实已经痊愈。不过……”
“姜公公您请直说。情况我略有耳闻。”
“王先生在替他去病根儿。不过,不管是童大人,还是王先生,都谨慎得很,只有夜深了,才能见上一面。”
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各自注意的话,将惠民堂内的情形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分手离开。
姜公公照例从角门处离开。
那角门素来不开。可说也奇怪,每次姜公公来,它却总是虚掩着,好像专程为了等他前来。
等姜公公走了,锦绣过去将角门从里面锁上,一切天衣无缝。
花园里,已有一阵阵的蛙声,叫得跟夏天似的,浑然忘记夜里甚至还颇有凉意。锦绣蹑手蹑脚地,沿着墙根的地方向前回去。
这奢侈的花园啊,一园子各色娇嫩的、灿烂的、高贵的、美艳的鲜花,几乎只为秦太后一个人而绽放。
除了秦太后常常光临,除了福妈妈、灵珊和锦绣总要随行之前,旁的人,真是连进来赏一赏春色的资格都没有。
锦绣丝毫不觉得荣幸,要是慕兰与王冬寒(谁给起的艺名,一看就不如何慕青那么招女生)一起解了时疫之谜,然后再将太后和童南溪体内的毒素逼出来,那这个倒有点值得炒一炒。
一边想着,锦绣一边走。
突然,脚下一绊,差点摔了跤。
锦绣只觉踢到了一团好沉的东西,而且软软的,脚竟丝毫不疼。
奇怪之余,低下头望。她不是一个走路不看路的人啊,怎么就没注意到脚下有东西呢?
只见一团黑乎乎的,倒像个……人形!
锦绣大惊,弯下腰一扯,果然是衣裳,再扯住衣裳一翻,一个人顺着她的手势翻过身来。
“啊!”锦绣几乎尖叫起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感觉到自己脸色已经煞白。嘴角一阵血腥的味道。
颤抖着松开捂着嘴巴的手,却发现——
一手鲜血!
锦绣浑身颤抖,缩到墙根。她不知道终究是一手鲜血可怕,还是那仰面瞪着眼睛的女人可怕。
那是宛月,穿着太监衣裳的宛月。
宛月不可怕,太监衣裳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血肉模糊。那脖子上好似张了一张嘴,张得大大的,满是血污,向苍天控诉着悲惨。
她被人割了喉!
锦绣缩在墙角,强逼着自己定了定神。
离开!一定要离开!
这是个充满了阴谋的是非之地。
锦绣贴着墙根,横着走了几步,只觉双腿瘫软。
可是没办法,她必须离开。
咬咬牙,强行地跑出了花园,腿上无力,终究还是滚落了两次,将膝盖摔得生疼。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了住处,往凳子上一瘫,举起双手,血污依旧。
还好,旁边有一桶水。
匆匆地洗了手,又想起衣裳,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果然衣裳上不知何时也蹭上了鲜血。
又脱下衣裳,将衣裳浸在水桶里。
还有呢?还有呢?锦绣紧张地问自己。
对了,还有刚刚自己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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