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歌能舞?谁不知道当下市井里歌姬才最擅长歌舞,乡下不外乎就是节日时分,群魔乱舞而已。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即便是能歌善舞,也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
“她怕只会群魔乱舞吧?”红袖捂着嘴轻蔑地笑了。
楼上丫头也莫不露出轻视之色。
阿碧摆摆手,摇摇头,正色道:“各位小姐少爷是少去乡里了。不知乡下秋社、春社节庆里,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一起饮酒,一起吃肉,一起醉戏,一起歌舞,一起放纵,一起玩耍。最为热闹。”
“哦……”红袖左右看看,意味深长地叹道:“难怪说乡下野妇豪放不得体,见人不避。”
她的话刚落下,几位出生乡下的大丫头立刻面露厌恶之色,却不便发作,只看看红袖,低头不再参与。
“袖娘尚年幼,自然不知农家生活。但是有诗可记载。比如沈辽《踏盘曲》诗曰:社中饮酒不要钱,乐神打起长腰鼓。女儿带环着缦布,欢笑捉郎神做主。可见社日众人乐乐,是很平凡的事情。如果是婚庆,会更为热闹。黄大受有诗曰:二月祭社时,相呼过前林。磨刀向猪羊,穴地安釜鬲。老幼相后先,再拜整衣襟。酾酒卜筊杯,庶和神灵歆。得吉共称好,足慰今年心。祭余就广坐,不问富与贫。所会虽闾里,亦有连姻亲。持肴相遗献,聊以通殷勤。共说天气佳,晴暖宜看春。且愿雨水匀,秋熟还相亲。酒酣归路喧,桑柘影在身。倾欹半人扶,大笑亦大嗔。勿谓浊世中,而无羲皇民。”敏夫人含笑解释着,招呼人将桌上东西收拾好。
“还是舅母见多识广,博览众书。改明儿教教我吧。”喜雪惊讶万分,赞叹起来。
而羽泽却不等敏夫人说完,便大叫起来:“哇!那乡下这么好。我就留在这里了。不回去了。”
绪夫人一脸尴尬,赶紧递给羽泽一杯蜂蜜水:“你现在多念书才是。”
小红看在眼里,刚才对红袖的不满隐在心里,等大家不说话了,也补充着:“我们乡下社日虽然热闹,但是比不上府里精致了。其实我们乡下人也就图个快乐而已,人多热闹。”
“是啊。我们是很向往。如果小红姐姐出嫁那日,能去瞧瞧就好了。”玄月不失时机望向了玄老太太。
“好啊!我也要去!”红袖、羽泽立刻拍手回应!
“我也要去!”喜雪好奇地拉住了玄老太太的衣衫。
玄老太太含笑指指玄月,并不回答,眼却瞟向了阿碧,慢吞吞招手叫旁边的丫头端上一个木托盘来。只见上面摆着一只羊脂白玉雕刻成的绞丝龙凤镯。
玄月只得按捺下一睹乡下婚嫁热闹的念头,转向阿碧:“如果你真能唱首我们都没听过的歌,跳个我们都没见过的舞,你才能拿走老太太的赏赐!”
我的乖乖,这应该值很多钱吧。阿碧心里盘算着,边垫着脚尖,恨不得眼睛张长点看清楚点那只手镯。
“老太太好东西可多了。连我都没见过这个呢。”绪夫人笑眯眯走了过去,拿起来细看。但见手镯上那只龙的龙须都被雕刻断了,只有一半。凤凰的翅膀连羽毛都看不清楚。可谓是粗糙得分。好像是个初学者手艺。玉温润透明,葱白色,虽是上好的羊脂玉,但是却依然能看见里面有丝丝点点的杂色。那就算再好的玉,也不名贵了。
绪夫人笑着放下玉镯,扭着回到羽泽身边。
敏夫人沉吟起来。她知道玄老太太很是喜欢这对手镯,常常独自对月欣赏。不知为何,这次居然拿出一只来做赏赐。
“是的。这个算赏赐吧!跳得好,另外加二两。跳得不好,就算是苦劳。”玄老太太话音一落,就听见羽泽嚷起来:“且不是太便宜了她?不行!你要另外加个节目,让我,我们热闹才可以。”
红袖从母亲口里,早知绪夫人是最爱稀罕、名贵的首饰的。看她刚才看玉镯的表情就知并不是很名贵的。
她立刻得意起来。看来,大家也就当她是个专门逗开心的物件罢了。
“那可不好。我要十二两。”阿碧犹然在心疼刚才那点银子,背着手,摇着头,嘟着嘴不答应,心里却在盘算着,如果玄老太太不答应的话,二两就二两吧。唱歌跳舞,她都不会,最多最多就是以前的什么流行音乐,而且她大多都是用来发泄的。比如忐忑类。估计她一开唱会直接把老太太吓晕倒过去。而她这两年听得最多的一首歌便是儿歌《咏鹅》,那还是表姐把她那才五岁大的儿子扔在她家几个月,那小屁孩天天在家又唱又跳的,她耳熟而已。
“不是吧?”连敏夫人惊讶地叫起来。
阿碧望着依然笑眯眯地玄老太太,面不改色:“那就六两好了。我另外再表演一个绝活,如果大家都笑了。另外加我六两可好?”
开玩笑,要知道人家名人的出场费都是很贵的。阿碧我能降低如此多身价,不就是因为是个新人嘛。答应,答应,答应。阿碧心里呐喊着。
“好啊!什么稀奇的绝活啊?”羽泽迫不及待跳起来。如果不是被绪夫人拉着,估计早奔了过来。
“当然可以。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那么多银子吗?”玄老太太发话了。难道这孩子家里真的遇见了莫大的困难?到玄府来化斋了?
“老祖宗,你就当她可怜,是卖艺的。人家进府给我们表演,自然要给点钱了。高级卖艺的。高级卖艺的。”红袖狡黠地一笑,跑到老太太耳边悄悄地说,又怕老太太听不明白,又提高了几分贝。而她的悄悄话却是小声地楼上每个人都听见了。
众丫头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话。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阿碧恨得牙痒痒。
卖艺就卖艺吧。在现代可是个金贵的活啊。金啊……
“那我就不推迟了。”阿碧见玄老太太并不回答,就当她是默认了。
阿碧站在了屋中,双手一挽,放在身后,做出鸭子走路状,然后做两个太极拳动作,唱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两遍,重复。唱罢,她盯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
一鞠躬。
“谢谢!”
再鞠躬!
“谢谢!”
“没了?”羽泽对这个诗倒是很熟悉,不过第一次听见这个调。阿碧童声嘹亮清脆,歌词也熟悉。喜得羽泽不顾绪夫人阻扰,直接在榻上站了起来,学着阿碧比划着:“鹅鹅鹅……”
顿时,楼上哄堂大笑。
就知道乡下野孩,必定出丑。红袖得意地笑得前俯后仰。
绪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硬是拉着羽泽坐下。
原来这首诗歌可以这样唱。不过对文人来讲,有些糟蹋了这样的好诗。但是对儿童来说又是很适合。玄月笑着点着头,赞赏着。
为什么还不见我的赏钱?阿碧偷偷看着老太太。
忽然,只听见玄老太太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阿碧:“这孩子!这孩子!好好好!赏六两。”
六两?阿碧对玄老太太鞠一躬表示感谢,心里嘀咕着,盘算着另外六两。
“老祖宗,你让她再表演一个,也给六两吧。真的很好看呢。”喜雪在旁边拉着玄老太太,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直到老太太答应为止。
“那好吧。我表演一个绝活。露一手。”阿碧急忙把银子揣进怀里,边叫着:“道具!道具!谁拿一张纸来啊?废纸就可以了!”
没人听懂道具是什么,当听见阿碧夸张地大叫拿纸来的时候,众人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里离我那里最近,你去取一张废纸来。”玄月忍住笑,吩咐身边的海棠。他喜欢安静,这里地处玄府花园的角落边,最适合看书写字。所以一到这里,他就看中了这个院子。
不会,一个小丫头递给海棠一张写过字的废纸来。
阿碧让小红和海棠帮忙一人一边拿着。自己跑屋中左右晃荡,再将自己唯一会打的太极开头切西瓜的几招使完。
所有的人都安安静静地盯着上蹿下跳的阿碧,想看她究竟想做什么。连楼下的丫头们也纷纷挤到了楼梯口,翘首望着。
只听见阿碧“吼哈!”叫了两声,站在了纸后面,将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一一递给每个人看清楚:“是一张纸吧?”
“是。”
“是纸吧?”
“恩。”
“没洞吧?”
大家点着头,不明所以。
阿碧再次将纸的两边让小红和海棠拿着,双手上下舞动一番,大喊一声:“破!”
只见阿碧一只手一下穿透废纸,在众人面前招招手。又缩回去,将废纸收好,谢谢小红和海棠,复走回玄老太太身边,站着不动。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阿碧什么意思,表演的是什么。
玄月最快反应过来,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阿碧站在玄老太太的左边,玄月的右边,这时看见这个少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冬日里照化了寒梅上的积雪,滴滴答答穿过了心房。
这家伙笑起来挺好看的嘛。明星魅力值达六分。
喜雪也反映过来,笑倒在玄老太太怀里,边在玄老太太耳边小声叫着:“露一手!露一手!哎呦!我笑得肚子疼。”
玄老太太也反应过来了,搂着喜雪,笑得抖个不停,对小红只做着手势。
小红在她身后顺着气,心想,这个孩子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出众的,怎么今天如此不寻常。看来她的眼光没错。只要玄老太太开心,有的是好处。只是她也不甚明白,为什么老太太非要给阿碧那只手镯呢?
红袖脸色一沉,竟然站起来拂袖而去。
羽泽在绪夫人的解释下明白过来,回头再想想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他最为兴奋地还是每个人都乐呵呵的,见别人乐呵呵他就觉得有了极大的满足。所以他也跟着乐呵呵起来。他此刻是万分佩服阿碧,盼望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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