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慕嫣然整理着胸前衣襟上面的蝴蝶结,一边缓缓的走到偏殿,翡翠和梅尔已经将早点摆放在桌面上了,跟往常一样,都是些素雅的小点心。
刚刚坐下,就听到正殿那边一片嘈杂,像是有男子的争吵纠缠,晴绵往外面看了一眼,俯身对慕嫣然说道:“公主,奴婢出去看看。”
慕嫣然点点头,挑动筷子准备用膳,没想到才刚刚将一块蜜糖核桃酥放在嘴里,就见到南宫锦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他额头上还有着细密的汗珠,应该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慕嫣然虽然吃惊,还是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摸样,她轻轻的放下筷子,正准备发问,南宫锦却先开口了,他看见慕嫣然的一瞬间,似乎就松了一口气,他说:“公主,还好你没有事,昨天晚上内宫进了刺客,我正要去给父王禀告这件事情呢,因为担忧公主的安危,就先来玉芙殿了。”
慕嫣然先是为由刺客潜入内宫的事情惊讶,后来又听南宫锦的言下之意像是将自己的安危放在他父王安危之上,不免觉得心中不安,面容也有些局促起来,不自然的笑着说道:“如此便多谢太子关心了,不知那刺客抓到了没有?”
南宫锦似乎也觉得刚刚有些失言了,正想要回旋,却听见慕嫣然主动的将话题一带而过,便愉快的汇报,“昨日我一听说有刺客,便随着侍卫出去捉拿,我们本来生擒了三个,没有想到这些刺客都是血性汉子,竟然偷偷的服下了毒药,如今却是死无对证了。”
他眼神中的欢喜多过惋惜,想来昨日夜里必定是经过了十分激烈的争斗,能够生擒三个敌人已经是不小的成绩了。
慕嫣然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忙问道:“听太子的语气,这仿佛是一场有预谋的,不知道昨夜一共闯入内宫的刺客有多少人?”
南宫锦似乎为没有马上得到夸奖而稍稍有些沮丧,他不好意思的说道:“一共来了四个人,漏掉一个,不过他也受了伤,应该走不了多远的,现在天也亮了,过不了多久我们一定能够将他捉住!”
慕嫣然却无故的心慌起来,怔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南宫锦关切的问道:“公主看上去似乎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去传召太医?”
慕嫣然忙笑道:“我没有什么事,对了,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去求见王上的吗?现在不去一会王上去上早朝了可就见不到了。”
南宫锦却担忧的又问一句,“你真的没有事吗?”
慕嫣然在南宫锦炙热的目光下深深的感到无从躲避,不自然的略微侧过身子,并伸手将头发挑到耳后想要阻挡南宫锦如火的热情。
南宫锦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含笑低头道:“既然公主没事那我就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望公主。”
慕嫣然点点头,南宫锦便离开了。
慕嫣然叹着气看了一眼晴绵,晴绵正望着南宫锦离去的背影暗自出神,便说道:“你也觉得太子似乎反常了一点吗?”
晴绵眼波流转,忙跪了下来,说:“公主恕罪,奴婢正是因为感觉到太子对公主的感情非比寻常,担心这对公主的名誉有损,这才提议让公主去接近王上的。”
慕嫣然没有搭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晴绵,晴绵感觉到头皮被盯得发麻,偷偷抬头看了看慕嫣然,对接上的是一双冰冷到极点的眸子。
“晴绵,你还想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晴绵跪在地上,声音飘渺,“奴婢不知道公主说指的是什么?”
慕嫣然感觉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是苦笑还是愤怒,她慢慢的扶着桌沿,努力的不让自己滑落下来,缓缓坐下之后,开口说道:“我入宫之后深居简出,你便怂恿我争权夺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裴王爷联络上的,从那一日他偷偷进宫来见我,我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她低头看了看晴绵,晴绵头埋的低低的,看不清面孔,却能够感觉到她眉心蹙得厉害,她紧紧的闭上了眼,身子不住的抖动,这些都似乎在坚定慕嫣然内心的猜测。
慕嫣然继续说道:“现在想来,这一切似乎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她冷笑道:“你成功的让我重拾信心,渐渐在这后宫里有了些地位,却见到太子似乎对我很倾心,你便开始怂恿我不顾跟裴思茂的感情去讨好南宫晟。”她斜眼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晴绵,突然提高了音量,劈声问道:“你说!你是什么时候被我王兄收买的!你为什么要帮着他利用我?”
晴绵突然哭着抬头说道:“公主……奴婢没有……”她试图伸手抓慕嫣然的裙摆,被慕嫣然嫌弃的推开。
她呆呆的抬头看着慕嫣然那一双愤怒的眼睛,然后将头深深的埋进胸前。
“你没有?那你给我解释最近你为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半夜出去?还有,我在云意殿的这两日你到哪里去了?”
晴绵一直没有抬头,肩膀颤抖,看不出来是因为满腹委屈而隐忍,还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儿惊慌。
慕嫣然扭过头去,将刚刚滴落的两滴眼泪拭去,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出偏殿。
月上柳梢头,慕嫣然独自立于钟宵,微风乍起,吹得发丝不断向上卷曲,她紧了紧披风,凝望姣姣明月,王兄那句话又浮上耳边。
“明昱国改朝换代之日,便是你们再见之时。”
如今钰夫人已经得株,赵氏家族也被南宫晟趁机整治得零零散散,短短数日之内,明昱后宫竟然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人鹦鹉头前不敢言,实则暗里波涛汹涌。
权利更替得如此之快,只叫人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王兄将来能够一统中原称帝,改变自大信王朝之后的诸侯割据局面,又能够怎样?将来还是会出现一个比他更强大对权利更有欲望的人来将他推翻。
因为看不透,所以如此热衷如此执迷,并且甘愿舍弃人世间最珍贵的感情,才真叫糊涂。
“你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一会儿了。”
一声笑语传来,慕嫣然忙往声源处望去,只见月光下出现一个清丽脱俗的男子,身穿青丝长袍,长发随意束于脑后,头上只简单挽了一个青云髻,用翡翠流光青玉别着。
慕嫣然笑道:“大王子好雅兴,偷偷站在人背后这么久才出声。”
南宫离听了这故意的挤兑,眼弯一笑,“牡丹公主当真不像外面传的那般知书达理,这么牙尖嘴利。”
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这个人说话真的可以不用顾忌其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许是感觉他身上没有过多的俗世痕迹,这一点能够让自己感觉到轻松吧。
她宛然一笑,侧过头去重新看那一弯皎月,今天的月亮特别的圆,感觉特别好。
“听说等父王手头上的事情理顺之后,就会册封你了,到时候你有了正式的名分,在这后宫里就更加如鱼得水了。”
南宫离已经走到慕嫣然的旁边,笑着说道。
慕嫣然一听,先是一愣,接着缓和了神情,长吁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问:“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也不知道,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此时微风又起,慕嫣然两鬓垂下薄如蝉翼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浮动,从南宫离这么个角度看过去,竟然恍若仙人一般。
他从来都没有以一个人的外貌来判断内心喜恶,从他记事起,好像都觉得每个人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美丑区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慕嫣然的摸样和神情,平生第一个美这个概念腾空而起,只觉得心神荡漾,心跳突兀。
“如果王子没有别的什么事,我想想回去休息了。”
垂眼曼妙转身,眼底一阵落寞。
南宫离望着慕嫣然的背影突然伸手叫道:“也许……我能够劝劝父王。”
慕嫣然转身,眼神充满了询问,南宫离忙将手垂于腿侧,有些不自然,说:“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做嫔妃的话,或许我能够帮你。”
慕嫣然怔了一会,和缓的笑道:“为什么你是这样觉得的呢?我们才不过见了几面,你就有把握知道我内心所想吗?”
南宫离低下头来,似乎感觉有些刺心,一时间慕嫣然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她笑了笑,说:“时候也不早了,请恕我不能奉陪了。”
然后飘然离去,独留南宫离树下惆怅落寞。
卸下披风,看着翡翠在内室忙里忙外,慕嫣然脱口问道:“晴绵呢?”问了之后才觉得方才失神,多年来已经习惯晴绵在身侧,如今她也这个样子了……
“晴绵一直跪在偏殿,没有公主的吩咐不敢起身。”翡翠回答的格外小心,不时偷偷抬眼看慕嫣然的脸色。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翡翠福了福,正要转身退下,慕嫣然又嘱咐了一句,“吩咐其他的人,都呆在自己的房间不要出来。”虽然觉得有些奇怪,翡翠还是低头说:“是。”
翡翠退下后,慕嫣然又重新系上披风,举着烛光来到偏殿,远远就见到一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晴绵跪俯着,双肘压在膝盖上,支撑着身子,在昏暗的幽光中显得格外的寂寞,惹人生怜。
慕嫣然悄然走上前去,晴绵也似乎没有发觉。一声叹息之后,晴绵猛的回头,见到是慕嫣然,扯出一丝艰难的笑意,说:“公主,是你来了。”
慕嫣然绕过晴绵,找了一方凳子坐了下来,将手中的烛灯摆放在桌子上,晴绵的脸清晰呈现在自己眼底,跪了整整一天,有些苍白。
她说:“你现在想对我说实话了吗?”
晴绵嘴角轻蠕,苦笑道:“奴婢惹公主不快,奴婢甘愿受罚,没有怨言。”
慕嫣然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猛拍桌子,烛光跟着抖动,光影投射之中的明暗物体也随之抖动,叫人心下一惊。
“我专程来找你,就是顾忌到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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