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刘彻怒看着阿娇,阿娇却一脸淡然自若的看着刘彻。他明明将她伤得那么深,可她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或许,她早就猜到了,是他在她平日里的膳食中下了药,若不然,与他成亲多年,怎会一直无子呢。
明明猜到了,可却从来未曾怨过。她晓得他是君王,她并不奢望他为她虚设三公六院,更不会望着他为她废除后宫,只要他心中有她便好。
可他的心,从来都没有过她,过往的种种,皆是他为夺帝位的欺骗罢了。如今有了新人,他连欺骗也不愿意了。
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如今一定恨不得她死罢,恨不得她此刻就死。如今的她,的确成了他口中的毒妇,外人皆道阿娇骄横跋扈,却不曾晓得她也曾莞尔一笑。
桃花树下,她笑魇如花如花道:“阿彻,以后你只能为我一人折下桃花!”
他抬眸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阿娇道:“好,阿彻今生只为阿娇折下桃花。”
想到这里,阿娇抬眸望着眼前的男子,刘彻因长年与匈奴作战的缘故,因而并不似那些个皇室子弟细皮嫩肉的,肤色呈古铜色。
“陛下,怎的,生气了,方才在那长乐宫的和颜悦色哪里去了!天下人若是晓得他们的君王是个伪君子,您说,他们会怎么想。”阿娇的言语总是带刺,眼眸中有几分讥讽,曾经明明那么爱,如今却只得互相伤害。
今夜的甘泉宫瞧着奢华了些,连那案上的碟子亦是黄金打造。刘彻知晓,她是故意如此的,她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东西的,是故意激怒他的。
近几年诸侯各国皆蠢蠢欲动,刘彻那些个兄弟多是不甘只做封王的,虽获至宝江山珏,可要知这江山珏一出,定会引得生灵涂炭的。若不然,他昨日定是一剑就要了阿娇的命了,何必留着她。或许也不全然是,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竟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收回了剑,尔后却又险些掐死她。
“你以为你故意如此,就能激怒朕,让朕杀了你!陈娇,别做梦了!”刘彻眼眸中尽是冷漠,言语冰冷道。
阿娇的确是有一心求死之心,可她却又不甘就这般死去,或许是有太多太多的割舍不下,有太多的放不下。
冷眼瞥了瞥了阿娇,刘彻冷冷道:“朕不让你死,并非因朕爱你舍不得你死,而是要你为伤害子夫而付出代价。”说罢,便拂袖而去。
“原来如此!呵!”泪眼朦胧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墨色身影,阿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他,就那么厌恶自己么?毒妇,是啊,她是毒妇!卫子夫才是善良的,帝王的爱,从来,从来都是如此。仅仅是因不再爱,那做什么都是错的。不,是根本不曾爱过。
漪兰殿中,宫人们皆是瑟瑟发抖,刘彻的脸色十分难看。从那甘泉宫回来,刘彻便是如此了,卫子夫心中自然晓得,定然是阿娇又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故意去激怒他。
纵使刘彻从未对卫子夫发过火,可她心中却还是妒忌的,阿娇只说上几句话,就能让他怒成这般,若不是还在乎,怎会如此生气。
或许是她看得太透,因而从一开始的争宠,到如今想要了阿娇的命。可卫子夫心中也是明白的,如今是不能要了阿娇的命的,或许,还是念着年幼之时的姐妹情罢,呵,这后宫中哪里来的姐妹情。连亲生姐妹也都相互陷害,更何况她们之间并非亲生姐妹。
“陛下,莫要生气了,想来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大约,大约是……”靠在刘彻的肩头,卫子夫眼眸中尽是温柔,说到这里却欲言又止。
刘彻此刻正在气头上,沉着脸道:“是什么!子夫,你不必为那毒妇说话,她自小性子就骄横,如今更是越发的放肆了!”
卫子夫抬眸望着刘彻,很是温柔道:“陛下,臣妾以为姐姐不过是说说气话罢了,年幼之时,姐姐还曾救过臣妾的命呢,总是护在臣妾身前。”
男人再坏,再机关算尽,却还是喜欢善良的女子,或许并不是喜欢,但至少是不会心生厌恶的。因而,卫子夫纵使是装,却也是要成为他眼中善良的女子。
她比谁都清楚,她越是为阿娇说话,刘彻便会越发的厌恶阿娇。这便是她想要的,她是容不得她人争宠的,纵使仅仅是宠,并非爱。
甘泉宫,瞧着虽是奢华,却好似冷宫一般。阿娇方才去瞧了瞧浣娉,便回到寝殿躺了下来。两年前,刘彻将那卫子夫带了回来,却只让她做了个普通宫女。
那一日,阿娇在甘泉宫外等了他一天一夜,第二日他却带了名女子回来。原来,他昨夜在平阳公主府,一直和这女子在一起。
回宫之后,说是要封这女子做夫人,因而还与太皇太后起了争执。起初,她并不愿相信,他曾说过,今生只爱她一人的。匆匆的赶往长乐宫,他刚好从里面出来。或许他以为她是会生气的,会闹的,可她却只是莞尔一笑道:“陛下,那姑娘呢!反正以后也会见的,今日臣妾正好见见,看看是如何倾城的女子能入了陛下的眼。”
那一刻,刘彻眼中很是震惊,他方才还在想着如何与阿娇作解释呢。可他并不晓得,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阿娇心中有多痛,纵使她晓得她的夫君是天下之主,是君王,三宫六院本是平常的事,可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长乐宫外,他轻抚着她的发丝道:“阿娇,对不起!朕总不能实现对你的诺言,纵使是金屋,如今却也还是空谈。”
她微微一笑,握着他的手道:“陛下不必如此,其实有没有金屋又如何,在臣妾心中,哪里有陛下,哪里便是臣妾的金屋。”
一年后,他却还是将那女子封了夫人,不出几月,那女子就有了身孕。当浣娉对她说:“皇后娘娘,卫夫人有身孕了。”她手中墨色的衣衫捏得那么紧,妒妇,在外人看来,她失宠的缘由是因嫉妒。可笑,若是不爱他,又何来嫉妒。
阿娇微微闭上眼,大约还有一月,卫子夫就该临盆了罢。而她陈娇,却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一切皆是因她的夫君,她那么深爱的夫君。
未央宣室正殿,刘彻一袭黑衣,君王的气势尽显。轻瞥着大殿众大臣,悠悠道:“东方朔公车上书,三千木简!众爱卿如何看待!”
殿中众大臣皆是面面相觑,良久之后,太尉田蚡才上前道:“禀皇上,微臣以为此人狂妄之极!”
刘彻扫了众大臣一眼,目光停留在韩嫣身上道:“韩爱卿,不知你是如何看的。”
韩嫣自小与刘彻一同长大,自然知晓他的想法,向前几步,微瞧了瞧身旁的田蚡,抬头看着刘彻道:“禀皇上,微臣以为这东方朔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公车上书,三千木简,这可不是常人能想到的。”
田蚡脸色微变,却也不好说什么。韩嫣眼眸中微有些得意的瞧了瞧田蚡,转而便退了下去。
刘彻轻抚了抚食指上的玉扳指,似有深意的笑道:“韩爱卿说得甚是,如此看来,这东方朔却也是非常人所能比的。”
明明就是刘彻自己的意思,偏偏这得罪人的事要他韩嫣来做,虽是因阿娇的缘故,韩嫣恨不得踹死刘彻,甚至生了将阿娇带走的念头,可多年的兄弟情,却让他不能做些什么。
田蚡见状,自然知晓这是刘彻的意思,韩嫣不过就是顺着他的意罢了。也不能再多说些什么,自两年前开罪了刘彻之后,田蚡便知晓了刘彻的厉害。
连韩嫣都以为,刘彻今日定然是要召见那东方朔的,哪知他却好似全然没这回事一般,悠悠的便逛到了韩嫣府上。
韩嫣乃是朝着上大夫,却也是那高人清风的弟子,自小便身怀异于常人的灵力,这大约就是清风收他为徒的缘故罢。
刘彻只知韩嫣擅谋略,拜了云游四方的道人清风为师,却不知晓他身手倒也不错的,约莫是因自身那异于常人的灵力罢。自小,韩嫣便看惯了那些个尔虞我诈,不论是后宫,还是朝政内外皆是如此。因而,他也是懂得隐藏,将自己藏得是极好的。
莫说是刘彻了,恐怕除了韩嫣那师父清风之外,是无人知晓他那身手的,更不知晓他异于常人的灵力的。
那日瞧见阿娇颈子上的伤痕,韩嫣一直想问问刘彻,即使是不再爱,却也不该如此的。
楚服如今是身居韩嫣府上,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不过韩嫣府上的奴婢却只唤她作楚小姐。来韩嫣府上约有两年多了,楚服是巴巴的望着那些个奴婢能唤她一声韩夫人的。
韩嫣府上的小苑景色是极好的,虽不如上林苑那般,却好似那民间小桥流水人家。
刘彻平日里也是常来韩嫣府上的小苑的,如今倒是不如往日来的勤了,说是因那卫子夫有了身孕,怕阿娇毒害她。
“陛下,微臣自小与陛下一同长大,不知有些话当讲不当讲!”木桥边,韩嫣声音有些沉沉道。
刘彻自然是知晓韩嫣想说些什么,大约是想提阿娇的事,刘彻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不晓得韩嫣对阿娇的感情呢?纵使韩嫣一直隐藏着,可他却还是隐约知晓一些的。
卫子夫是怎样的女子刘彻并不是不知晓,只是在他看来,他并不厌恶这女子罢了。可对于阿娇毒害那卫子夫腹中孩子这件事,刘彻却是相信那卫子夫的,自小他便觉阿娇骄横跋扈,心肠歹毒。
年幼之时,他便听人提起,阿娇曾将她父亲的妾室,以及那同父异母的一双弟妹逼得跳了山崖。长此以来,他一直觉阿娇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偶然间好似听卫子夫提起过年幼之事,说是阿娇曾救过她的命,后从韩嫣口中得知,阿娇那同父异母的一双弟妹,以及她那庶母并未死,而是诈死。
居然还说是阿娇央求着他救的,因而便有了如今的卫子夫。刘彻并不全信的,大约是那时年纪小,记不清了罢,可自小阿娇就是那般歹毒,救人?那是无稽之谈。
轻瞥着韩嫣,刘彻淡淡道:“韩爱卿莫不是想与朕提那毒妇的事吧!若是如此,就不必说了!”
韩嫣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从前从未有过,他原本希望那日的事情是谣传罢了,纵使是亲眼瞧见了阿娇的伤痕,却也希望那不过是谣传。可如今看来,刘彻当真是如此绝情。
一掌袭向刘彻,一口鲜血喷涌出来,韩嫣眼中尽是怒火,这大约是他头一回动手罢,亦是头一回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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