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到底是什么？是初生的无知，是少年的纯真，是青年的朝气，是成年的稳健，还是老年的安详……

　　其实，生命不过是天边的浮云，就这样从眼前飘逝……

　　“瀛——”赫连若水大叫着从榻上坐起。茫然地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香味，还有一张张担心的面孔。

　　“凰王您醒了！”和悌喜不自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孤这是怎么了？”

　　“您在郊外昏倒了。”和悌诧异地看着赫连若水，凰王是病糊涂了吗？

　　“我——”赫连若水看着和悌和一旁的神风，努力的想着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会昏倒：“我，孤怎会昏倒？”

　　“凰王，您忘了这个吗？”和悌将紧攥在手中的丝帛递与她。

　　“哦，孤忘了。”赫连若水平静地拿过那丝帛放在膝上，白色的丝帛已被血迹污成了暗紫色，墨迹却未化。赫连若水眼神冰冷的注视着那丝帛，冰冷的手指抚着那未化的字迹：“都退下吧。”

　　“凰王——”众人不放心地叫道。

　　赫连若水不在说话，只是将身体躺在榻上，手紧紧地攥在那丝帛，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神风早已看到丝帛上的字迹，更听到昏迷的她不断的唤着王后的名字。他知道赫连若水与王后的感情非同一般，此刻不便多说什么，躬身施礼：“臣告退。”

　　和悌冲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多说什么。

　　“属下等告退。”

　　静静的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少许残余的阳光从窗内挤了进来。赫连若水似是沉沉地睡去了，可是转动的眼珠和腮边的泪却出卖了她。会川一别竟成死别，可那人的话还言犹在耳：

　　“若水，你赢了。我答应你放过赫连凉亦。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我。”

　　“若水，等我。我安排好木氏的一切，就来找你。”……

　　“瀛，我在等你啊。”赫连若水死命的攥在丝帛，泪如泉涌：“瀛——”压抑不住的悲声从毫无血色的唇中溢出。

　　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会回来找你的……

　　“瀛，瀛！”赫连若水猛地坐起，她的瀛谁不会这样抛下她的，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他答应过自己不是吗？

　　“来人，备马。”赫连若水大声吩咐道。

　　“凰王——”室外守候的和悌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冲了进来。

　　“备马，孤要回都城。”赫连若水淡淡地看着众人，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凰王，您的身体不宜车马劳顿。”和悌劝谏道。

　　“休要多言，备马。”赫连若水眼似寒灯，看得众人心里发凉。

　　“凰王，现天色已晚，是否明早启程？”和悌温言道。

　　“不必。”赫连若水已起身下榻：“备马。”

　　“是。”和悌知道再劝阻下去也于事无补，便躬身施礼出去安排。

　　“凰王，可要通知神风先生？”芳菲问道。

　　“去通知神风先生，他可明日在启程。”

　　“是。”和星退出室内。

　　“去传德旺春明。”

　　“是。”芳菲领命出去。

　　“你们都下去准备，今夜启程。”赫连若水挥手命众人退下。

　　“是，属下等告退。”众人施礼后全部退出了内室。

　　众人都退出去后，赫连若水才卸下冷冷的面具，攥紧丝帛的手不由的又多用几分力气。室内响起低沉哽咽的声音，仔细看竟是从她那抖动的唇中不由自主地发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走到门外的德旺春明听着凰王的声音不由停下了脚步，黑壮的身子直直地站在门口。

　　“将军，您？”芳菲的疑问被德旺春明的手势止住，她也不由停下了脚步。芳菲还是第一次听到凰王的声音充满了如此痛苦的哀恸，令她的心揪在了一起，她不由地喊道：“凰王——”

　　“进来吧。”良久，室内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冷冷的平静。

　　二人进到室内，只见赫连若水正将秦筝装进琴袋。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好像刚刚室内那悲恸的声音不是她所发出的。

　　“属下参见凰王。”德旺春明早已收起脸上的诧异之色，躬身施礼。

　　“免。”赫连若水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德旺春明：“孤要连夜赶回王城。西洱、大池与三浪这三地的军政事务就交与你全权处理。切莫负了孤的重托。”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尽忠报国，不负您所托。”德旺春明跪地顿首。

　　“起来吧。”赫连若水又叮嘱道：“你速回石和城，会同百蛮守将皮罗，加强戒备，历练兵马。”

　　“是，属下知道了。”德旺春明起身站到一旁。

　　这时室外传来了和悌的声音：“凰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启程。”

　　酉初时分，夕阳斜照，天还有一丝光亮。众人来到了大门外，神风和李成易都在队中。

　　“先生，今日天色已晚，孤等先行。明晨先生再与和星同行吧。”赫连若水走到神风面前说道。

　　“殿下身体才见起色，臣愿随殿下一同启程。”神风泰然答道。

　　“如此也好。”赫连若水也不再推辞。她转身对李成易说：“李大人，孤留你在此辅助德旺将军佐理军务，你要与他齐心戮力、尽瘁事国。”

　　“卑职明白。”李成易答道。

　　“你明白就好。你从今后做事要多于德旺将军商议，不可刚愎自用。

　　“卑职谨记凰王教诲。”听了赫连若水的嘱咐，李成易多少明白自己的古怪个性不太讨人喜欢。

　　赫连若水取出银铃铛，急促的摇动银铃发出了集合的警报。少顷，黑影闪过，从大池的四周疾奔过来数十匹野狼，团团围住了众人。阴赫连若水翻身上马，在马上用兽语发出了出发的命令，随即双手一抖缰绳：“驾。”马儿就像离弦的箭绝尘而去。

　　麦芽西兽引颈长嚎一声：“嗷——”众狼便列队紧跟在赫连若水的马后狂奔。

　　众人也纷纷上马衬着天光微亮离开了大池，直奔王城而来。

　　昭德六年九秋中旬十七日，离开三月有余的赫连若水辰初时分回到了崇圣城。

　　十日的路程，赫连若水鞍不离马身，人未合眼换衣，只用了短短的四日便到了王城。这四日赫连若水只是简单的将头发高束在脑后，饿了在马上吃点干粮，倦了也未曾下马合眼，唯一下马的时候，就是中途驿站在换马，即使是身强体健的人也难以支撑，跟何况身上有伤的赫连若水。神风侧头看着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而微抿的唇和布满血丝的眼，不由不敬佩她的强悍。

　　刚一进城，众人就发现才短短的三个月，古朴的崇圣城一片肃穆，街上没了热闹的景象。赫连若水无心看这些，只是催着马疾行，狼群拖着疲倦的步伐依然紧随其后。

　　“是凰王，你们快看，是凰王回来了。”一男子见到了赫连若水的狼群，忙冲着屋内的街坊们欣喜若狂地高呼。

　　“凰王——”、

　　“凰王回来了！”……

　　“凰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顿时间街路两旁跪满了百姓。高喊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赫连若水放缓的缰绳在百姓的朝拜声中慢慢的行进着，这座王城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凰王，凰王，属下是环丫啊！”人群中一个瘦弱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抬起了满是泥污的脸大喊着。

　　什么？环丫？“吁——”赫连若水勒住了马：“和悌，把那个乞丐带过来。”

　　“是。”和悌下马，不一会儿就将小乞丐带了过来。

　　“凰王，属下终于见到您了。”小乞丐扑了过来，嚎啕大哭，漆黑的小手抓住了赫连若水袍服的下摆留下了一个油腻的黑印。

　　“放肆，你想找死不成？”和悌一把将小乞丐拖离马前，举手要打。

　　“且慢。”赫连若水出声制止，她仔细的看了看和悌手中满是脏兮兮泪痕的小乞丐，不由吃了一惊：“你真的是环丫。”

　　“凰王——”环丫仰着看不清面貌的小脏脸抽泣着。

　　“你怎会这般模样？你爹娘呢？”赫连若水纳闷地问道。

　　“我爹娘都死了。”环丫的泪水把泥污的脸冲出了两道小沟：“凰王您，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雕鸮的飞行速度远不及苍鹰，高烈只传来了木御瀛薨逝的消息，赫连若水当然不知道环正、木中德谋反的事情。在众人离开大池后，夜枭军的雕鸮才将王城最近的消息送到。

　　赫连若水此刻的心很乱，对和悌说道：“带上她，回宫。”说罢，催马直奔王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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