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于飞宫前得龙尾道上横卧着一虎当关，万夫莫开的莫罕。侍卫被遣走，退至五十米以外。

　　“若儿为何非要将神风留下？”猛虎面前，赫连凉亦也得止步。

　　“臣不是说了吗，要与神风学习医术。”赫连若水泰然自若。

　　“若儿，难道对我也不能明言吗？”

　　“臣已知无不言，不知王兄还想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赫连凉亦看着她，眼中满是痛苦。

　　“王兄戏言了。您是王上，怎会做错事情呢？”赫连若水心中一痛，不想再听下去只想马上离开。

　　“若儿——”赫连一把揽住了她，在她耳边痛苦轻声低喃着：“别走，别走……”

　　“......”那种心痛的感觉蔓延着赫连若水的全身，脑海中太后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了，她听到自己那冷凝满是讥屑的声音不自觉的冲口而出：“王兄自重。臣不想被人诟言秽乱宫闱！”

　　“谁敢乱言？寡人定将他碎尸万段。”赫连凉亦抱住她不撒手。

　　是你死去的娘，你把她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吧！赫连若水真想就这么告诉他，可是兄妹乱伦这种事不只是原主说不出口，她更说不出口。

　　夜宿戴泰殿后，赫连若水明白了原主的那份莫名的忧伤，为何与自己如此契合。她们都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现世的她与平；异世的赫连若水则是与自己的亲哥哥。虽说不是出于赫连若水的本意，可那毕竟是事实。如浮云般的荣华富贵，求不得的真爱，就像一把把枷锁禁锢着她、让她窒息。

　　赫连若水不知道原主是否想过放下？是否想过解脱？可是她必须放下！

　　“王兄，您是臣妹的兄长，不可做出有悖伦常之举！”

　　“你我并非亲兄妹，怎会有悖伦常？”赫连凉亦反问道。

　　“即便如此，臣妹也不能有违朋友之义，令莹姐姐伤心！”

　　“你为何总是提到她？我们在一起与她何干？”

　　“她是您的王后！”赫连若水稍稍推离些赫连凉亦。

　　“娶她原非我的本意。如果你愿意，我明日即可立你为后！”赫连凉亦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我志不在此。”赫连若水终于逃离了赫连凉亦的狼抱，她为安全考虑退至莫罕的身边：“臣妹虽无不测之智，也会为您建彪炳千古之功。现如今北朝虽富庶，可苍黄翻覆，我们又怎可安于一隅？”赫连若水字字真诚。

　　“若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弘不世之功的凰王，而是那个受了委屈，倒在我的怀里叫着凉亦哥哥的若儿！”

　　“可是那个若儿已经死了！”赫连若水面色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你——”赫连凉亦气急，反倒说不出话了。

　　“王兄，你为何不能放下这些儿女私情？你我兄妹同心，又何愁这天下不能一统，实现先王遗志呢？”赫连若水情真意切地劝说着。

　　“放下？”赫连凉亦已无从容，有些气急地问道：“那你可放下了？”

　　“臣妹当然早已放下了。”赫连若水淡定地看着赫连凉亦，心中冷笑着。她当然是放下了，连命不是都放下了吗？

　　“寡人不及你！”赫连凉亦自嘲的话中似乎带着一丝微微的醋意：“这也就是父王为何将兵权交与你的原因吧！”

　　赫连若水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换来了猜疑：“王兄如果对先王此举难以释怀，那臣会即刻交出金钺，辞去大将军一职！”

　　赫连凉亦沉吟不语，眼神中是苍凉的失意。

　　“如果王兄不想再见到臣，那臣这就搬出于飞宫，今生永不回都城！”赫连若水见他不语，还以为自己的建议不够完美。

　　“若儿，你就那么想离我远去吗？搬出于飞宫，永不回都城！”赫连凉亦气得忘记了莫罕正瞪着他，一步上前用双手攥着赫连若水的两臂。

　　“不是你说……”赫连若水不知道赫连凉亦还属猪八戒的，倒打一耙嘛！谁让他先是抱怨手无兵权，又用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看着她了。

　　“算了，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在意的。”赫连凉亦颓放下手，转过身背对着她：“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王兄——”赫连若水叫道。

　　“既然你不愿说，寡人绝不会逼你。你只需留在都城，当好你的大将军。其他的事，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赫连凉亦的身影是那么的落寞。

　　“王兄——，凉亦哥哥……”赫连若水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冲了上去抱住了赫连凉亦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了他的背上：“凉亦哥哥——”

　　“若水，我只问你一件事。”赫连凉亦的声音哽在喉中：“你真的不在意我有别的女人吗？”

　　“怎会——”赫连若水将脸贴在赫连凉亦的背上低喃着：“怎会不在意？我怎会不在意啊！”

　　“这就足够了！”赫连凉亦摸着她的手，轻轻地分开抱着他的双臂头也不回说道：“做你想做的事吧！”

　　远处传来了侍卫开道的声音：“王上起驾！”

　　“下雨了吗？”赫连若水抬起手臂，手上面有着晶莹的水滴：“下雨了吗？”仰头看天，从颊上流淌下来的竟是她的泪。

　　泪眼婆娑中，自遥远的空际与她挥手告别的那个人是谁呢？

　　“我终于亲口告诉他了……”

　　“谢谢你，圆了我的梦……”

　　“永别了……”

　　那远去的是她吗？

　　赫连若水自语道：“莫罕她真的走了，她自由了……”

　　一百八十米得龙尾道是那样的漫长，这高大巍峨的宫殿是那样的空寂，中天上闪着疏星是那样的清冷，这冷冷的清辉在地上拖曳出长长的孤影……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赫连若水抬起衣袖，宽大的衣袂在初夏的夜风中飘摆着：“这副身躯中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再也不用带着她的记忆，为她而活了。就让我独自，在夜风中看尽日出……”

　　赫连若水此刻被浓重的哀伤笼罩着，无法自拔……

　　莫罕察觉到她的异样，用温湿的鼻子触碰着的手：“很冷吗？回去了。”

　　“回去了，猫儿！”赫连若水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趴在莫罕的背上。

　　莫罕的背又宽又暖，像摇篮一样轻晃着，赫连若水渐渐闭上了眼睛：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误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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