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若水摇摇欲坠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室内。

　　“孤要沐浴。”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和悌过来准备搀扶赫连若水。

　　“不用了！命人将这些都丢了吧。”赫连若水拖曳着脚步走出寝殿。

　　汤池中燃着柔佛巴鲁檀香的烟雾与池水的热气交相映衬，室内缭绕着祥和的氤氲，赫连若水仰泡在池水中闭上了眼睛。

　　从今后，在这个世上她真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在这里一年多的生活被人百纵千随娇宠着，让她都忘记了自己实际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竟然还会像小女孩般的傻傻的相信那些个甜言蜜语，结果就是又被摆了一道。

　　“呵呵......”她自嘲地笑着，想她既无经天纬地之才，又无才高识远之智，居然妄想和自幼长于宫廷的人斗，真是痴人说梦啊！

　　过了许久，檀香特有的味道才令她的神经舒缓渐渐平静下来。

　　“凰王，武威将军在殿外求见。”和悌不知何时进来跪在池边轻声禀报。

　　“让他进来。”赫连若水依旧闭着眼睛。

　　“是。”和悌命人用展开的木制屏风将汤池围住。

　　“臣，参见凰王。”高烈在屏风外正欲顿首。

　　“罢了，起身吧！这里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地方。”赫连若水出声阻止：“和悌，给高烈看座。”

　　“将军请。”和悌搬过椅子。

　　“臣谢座。”

　　“和悌你下去吧。”赫连若水不想在今日再听到这些虚伪的应答，听到和悌离开后便开门见山道：“高烈，孤后日离宫，这大将军的军务就全权交与你掌理。”

　　“凰王，臣恐才薄德浅不能担此大任。”高烈一怔，急忙推辞。

　　“高将军怎么如此客气！”赫连若水冷笑道：“谁人不知你高将军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不正是人尽其才吗？”

　　高烈不知自己又何事做错，竟会令赫连若水突然发难，他惶恐地站起身躬身道：“凰王，臣不知做错何事令您动怒？”

　　“你没做错任何事，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赫连若水冷冷地说：“说来，孤还要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呢！”

　　高烈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是香囊之事，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到赫连若水又说道：“以物易物！你救孤一命，孤许你荣华富贵，这笔交易我们谁都不吃亏，不是吗？”

　　“凰王，臣绝无害您之心！”高烈撩袍跪倒。

　　“她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动起手来却毫不留情。”赫连若水轻语着眼中有着深深的失落。

　　“臣……”高烈不知如何回答。

　　室内一片寂静，赫连若水撩动池水的声音异常的清晰，她似是无意的问道：“高烈，你是如何得知抑制那香味的办法？”

　　“......”

　　屏风外异常的安静，只有香炉内缭绕的烟雾在盘旋升降。

　　“算了，我不逼你。”赫连若水幽幽的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道：“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高烈听到赫连若水又用着平常的称呼，不由神情稍缓道：“您请吩咐。”

　　“我死后，你一定要将我葬到岱山之下。就让我从那里开始，再从那里结束吧！”赫连若水躺在水面上面容安详语气平和。

　　“凰王，臣就是拼却一死，也会保您周全的！”高烈激动地说道。

　　“呵呵，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周全不周全的？”赫连若水不以为意地轻笑着，“高烈，至始至终我并未怪你。有一句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责任，我理解你的苦衷，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无奈！”

　　“凰王——”高烈缓缓跪在屏风外，神色痛苦不堪。

　　“希望我死之后，这一切是是非非就会烟消云散。”

　　“他，他并不是想要您的性命。”高烈有些急不择言。

　　“我知道！”赫连若水幽幽地说道。

　　“那您还担心什么？”

　　“还是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高烈，如果我变成了她前进的最大阻碍，那她还会留下我？”

　　高烈不由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出水披着深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或者我该问你，到那时你是选她还是选我？”

　　“我？”高烈看着那近在咫尺苍白的脸，哑口无言。他从未想过当二人对立时，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赫连若水站直身体不在看脚下的高烈平静地说道：“我只求在我死后，她能念在我们往日的情谊上，善待王兄。”

　　“......”高烈低下了头。

　　“高烈，我虽将你视为知己，但毕竟是各为其主。今日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我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转告她，【小心环正】。”赫连若水向着汤池外走去。

　　“凰王——”高烈跪步向前：“不是臣背主弃义，实在是臣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理解，你不用多讲了！”赫连若水伸手扶起他：“记住我托付于你的事。”

　　“凰王——”高烈不由抓住赫连若水要离去的手臂。

　　“还有事？”赫连若水抬起头一脸恬淡地问道。

　　“臣，臣是……”高烈蓝眸闪烁，原本白皙的脸有着尴尬。

　　“你是什么？”

　　“臣是……”

　　“臣是木氏子孙，当今王后的亲弟弟。”高烈垂下了刚刚抓住赫连若水的手。

　　“你是——，莹姐姐的弟弟？”赫连若水真的被真相惊倒了：“怎么可能？你们长得毫无相像之处？”

　　“因为臣与王后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高烈别扭的转过头去，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世。

　　“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赫连若水想换个地方再谈，现在她的头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看着空旷的寝殿内只剩下孤零零、没了幔帐的榻屏，赫连若水这时终于见识了自己的破坏力是如此强大。

　　“这是做什么？”高烈来的匆忙还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只见侍卫们出出进进的往外抬东西，还以为侍卫们在打扫宫殿呢。

　　“和悌，连把椅子都没剩下吗？”赫连若水神色中有着一丝尴尬，低声不太确定地问正指挥往外抬东西的人。

　　和悌点点头：“就剩榻屏还没坏。”

　　“凰王，这？”高烈回想刚才在汤池内赫连若水说的话，大概也猜到这是谁的杰作了。

　　赫连若水扶额，不好意思告诉高烈那些全是她刚刚发疯之作，假借着询问和悌来掩饰脸上的羞赧：“都收拾好了？”

　　“是，属下已命人去内务省将损毁的物件补齐。”和悌回禀道。

　　“咳咳。”赫连若水轻声咳嗽了一下，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好，你就看着办吧。先去给高烈找把椅子坐。”

　　高烈坐在椅子上看着空旷的寝殿，心里考虑着是不是换个时机再和赫连若水谈自己的问题，可是赫连若水却并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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