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午后的白云飘过蔚蓝的天空，天际传来了几声雁鸣。温热的风拂过树梢，带来“飒飒”声，两人身上一深一浅的蓝色袍服也随风摇曳。

　　冰冷白皙的纤手握着那只温暖修长的手，放在柔弱纤细的颈子上。赫连若水的长得虽然漂亮可绝称不上绝色，只是那一双眼睛尤为摄魂，似乎瞳孔格外的黑，冰冷坚定。她看着木御瀛眼中没有悲伤，没有哀怨；有的只是解脱般的释然和淡淡的残忍。

　　“你在逼我。”痛苦难抑的声音像是从木御瀛的牙缝中逼出般。

　　“瀛，我在帮你。”柔和的声音轻的像天上刚刚飘过的云：“既然你已做了抉择，就应当机立断，铲除一切障碍。瀛，让我最后教你一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木御瀛幽深的黑眸似看不见底的深潭，修长的手渐渐失去了温度，嘴角上出现了惨然的笑：“原来在你的心中我是如此的不堪。”他的声音低沉如冬日凛冽的风，让午后的燥热都悄然而逝。冰冷的修长抚摩着指下的光滑细腻，冷冽中带着残虐。他的另一只手拉过她：“难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吗？”

　　“我一直认为瀛是温暖的火，而我是蛾，所以才会爱上你。看来我错了。”赫连若水黯然眸子中升起了水雾：“我会爱上瀛，只是因为瀛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同样的多疑，同样的冷漠，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木御瀛放开了她颈上的手，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要我怎么做？”

　　“不是我要瀛怎么做，而是瀛想将我置于何地？”她将头枕在他的胸前幽幽地叹了口气：“只要我占据着赫连若水的身体，就只能做北朝的凰王。身为北朝的凰王，我又怎会置王兄于不顾。更何况这身体里的记忆、思想都被赫连若水留下了深深地烙痕。亲人、爱人，瀛让我如何选择？”

　　木御瀛无言以对。

　　赫连若水稍稍推开他直视着他继续说道：“木氏弑君的结果有两种可能：成功或不成功。成功了，木氏就会对赫连氏王族大开杀戒，又岂会放过我；不成功，赫连氏王族以及朝中大臣又怎会放过木氏族中的一人？两种结果的最终结局，就是你我二人在战场上刀兵相向。到那时，瀛和我要如何自处？自相残杀，还是自戕以谢天下？”

　　“若水，你——”木御瀛的声音痛苦压抑：“你让我在好好想一想。”

　　这时，树林中传来了尖锐的哨声。

　　赫连若水放开手臂，退出他的怀里：“瀛该回去了。”

　　“若水！”他想抱紧她，可伸出的手停在空气中。

　　“这是你们的世界，我本不该留在这里。你说如果回到岱山，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回去的办法？”赫连若水的声音像是缥缈灵动的水雾。

　　“你想做什么？”木御瀛一把见她拉到胸前，声音中有着藏不住的怒气与惊恐。

　　“我只想离开这里，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的运转而已。”

　　“你休想。”薄唇恶狠狠地罩在那总是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上，辗转着允吸着。

　　过了半晌，他才放开怀中那个面色绯红、严重缺氧的人：“若水，你赢了。我答应你放过赫连凉亦。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我。”

　　“瀛，我答应你。”赫连若水知道暂时是她赢了，就不知木御瀛能不能放下自从出生时背负的家族使命。

　　哨声又起，声音中有了催促的紧迫。

　　“若水，等我。”他不舍的看着她：“我安排好木氏的一切，就来找你。”

　　“瀛，我会在石和城等你，直到你来。”

　　木御瀛紧了紧怀抱，在她的额上轻吻一下，转身飞进了树林中。这时，远处的和悌才走了过来：“凰王，赢先生他？”

　　“他家中有事，先行一步。”赫连若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林中，转过身走向马车：“吩咐下去，收拾好就启程吧。”

　　“是。”和悌招呼大家启程。

　　莫罕这时从林中走出，来到赫连若水的身边磨蹭着，低声哼着。

　　“猫儿，我知道了。”赫连若水拍拍它的头，低声用兽语说道：“这一次，我想学着相信他。”

　　是啊，相信，相信他。可是身边那数不尽的阴谋诡计、所有人无耻的算计，又怎能怨她疑心重，那是没有做过上位者的人不知道的滋味儿。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惴测你。你心里的事儿不能叫他们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有无数的人瞅准了机会来害你……”

　　赫连若水第一次有了想信任一个人的感觉，相信他会遵守诺言，不会是那个【到底君王负旧盟，江山情重美人轻】的唐明皇。

　　和悌见众人已经收拾妥当，手里拿着王城刚刚发来的密笺走过来，可是见到赫连若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时竟忘记了规矩开口问道：“凰王，您有心事？”

　　被打断了渐飘渐远思绪的赫连若水淡淡一笑道：“孤没事了。”

　　赫连若水是个有城府有手段之人，行事稳准狠，堪称霸道，不自觉便有一种令人臣服的威仪。虽然和悌很受赫连若水信任，当是刚刚所问已经有了偷窥御前之嫌，所以话刚出口她便面色变白，如今见赫连若水眼中却无猜忌，不由擦了把额上的汗稍稍心安，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万万不可恃宠而骄，定要做事存着三分谨慎小心。

　　“卑职逾越了。”和悌躬身递上手中密笺

　　要说赫连若水，手段凌厉时人人畏惧。可她对人好起来，那也是事事周全。见贴身侍卫一脸恭谨更胜从前，赫连若水便知她心中的畏惧，接过密笺轻笑道：“和悌，你太过迂了。孤若不信你，又岂会命你做孤近身侍卫。”说着她展开丝帛，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冷笑道：“这环正的手是越来越长了，看来此人不可不除！”

　　和悌接过赫连若水递过的丝帛，看着上面记载的环正勾结北朝几大世族之事不由皱眉担忧道：“凰王，环正身后有不只是环氏，还有木氏和朝中一些世族朋党为祸，一个不慎就……”和悌没有继续说下去。

　　赫连若水似笑非笑，高深莫测，一双眼睛看不出任何喜怒：“孤又岂会不知环氏与木氏乃是我北朝两大世族。如今世族虽已经俯首，不足惧，可那毕竟是一群经历过改朝换代，老而不死的妖孽姓氏，他们精于盘算，擅于窃权，要不落入他们的算计确实是需要一番较量！”

　　“凰王洞悉情势、圣见烛照。”

　　“哦？孤烛照不烛照孤是不知，孤只知孤的和悌倒是越来越会说话。”赫连若水开着和悌的玩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卑职绝无虚言。”和悌认为自己刚刚那全是肺腑之言，刚毅的脸上也是正色全无一点尴尬。

　　“启程吧！”赫连若水知道她耿直，便也不和她所做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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