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封宫之后很快就被人选择性的遗忘，没有敢在弘烨面前提起关雎宫的那名女子。四皇子被赐名为舒诚，他的母妃是淑媛洛氏，而不是什么良嫔岳氏。舒诚满月是仙蕙在懿祥宫大开宴席，众妃皆前去祝贺，没有人会提起舒诚的生母。

　　皇子诞生自然是大事，此外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六月十二惠安长帝姬的十周岁生辰。佩仪是这宫里的第一个孩子，过的第一个正式的生日，弘烨又因着倪选侍的事对佩仪颇多眷顾，因而早就吩咐下去，命内务府好好操办。

　　佩仪由丽妃抚育已有几个年头，一向都是母女情深，弘烨看了不免感动，于是在佩仪生辰之前还特意封赏了丽妃，以表彰她待佩仪视如己出。如今的丽妃已经是三十三岁的人了，她入宫十余载一直寂寂无声，有了佩仪才算了有了一个依靠，佩仪的生辰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办了。

　　因着慎贵嫔曾与我说过倪选侍的死与丽妃有些干系，我对这个十岁的小女孩不由多了几份怜惜，每次看她乖巧的站在丽妃身板，像个小大人一样说着话我就没来由的有些难过。

　　佩仪算是丽妃的女儿，宴席本应开在丽妃所居毓秀宫的惜云殿，只是毓秀宫占地较小，故而宴席开在了上林苑芙蓉池中央的宣明殿。这宣明殿十分开阔，又在芙蓉池中，四周皆是池水，因而十分凉爽。

　　弘烨和皇后自是早早的就到了，各宫嫔妃也盛装前往。除了刚满月不久的舒诚没有抱出来之外，其余嫔妃的孩子都来了，内务府还为此特意准备了诸如杂耍等吸引小孩子目光的伶人。宫女们还采摘了各色鲜艳的花朵布置大殿。

　　帝姬生辰自然举办的是家宴，论理亲王们也应当入宫，只是如今吴王身子不适，胶东王和陈留王皆出了京游历山水去了，故而只有敏凝和晋安长公主入宫赴宴。

　　因着是家宴，弘烨只随意穿了件龙袍，而皇后依旧是那件正红色凤袍吉服。下面首席就是丽妃带着佩仪坐在上面，其下是我和文粹夫人，在后面恩妃、仙蕙、怡笙诸人不提。

　　弘烨给这个女儿的贺礼是在宴席的中途送上来的，是弘烨特地让人用新进贡的玉石打造的一套玉质首饰。

　　“今年进贡来得玉臣妾也看过，成色极好，皇上就拿来给佩仪做了首饰，可见对佩仪的重视了。”皇后笑着说道，“只是佩仪才十岁，这似乎有些过奢了。”

　　弘烨不以为意，“你说这过奢了？朕倒不这么觉得，佩仪虽说才十岁，可是过了三五年就该嫁人了，朕这个做父皇的难道不该给她备几样东西做妆奁？”

　　“皇上说的是，臣妾多虑了。不过皇上刚才一说，臣妾就想起来了，佩仪也大了，皇上也该给佩仪找个驸马了，好歹也定下才是。韵楚公主当初不就是十来岁订的亲嘛。臣妾母家的侄子，倒是和佩仪年岁相合。”皇后这话一说，敏凝脸色就变了，如今她已经和驸马离绝，皇后这么说又算是什么，加之她和驸马那些过往，听了皇后这话，她就更不高兴了。

　　弘烨仰头喝了一杯酒，“侄子？是胡瓯的儿子？”

　　“皇上好记性，是兄长的第三子，年方十一。”恩妃听了这话在底下暗自摇头。文粹夫人在我耳边低语，“皇后近来怎么总是说这些不知轻重的话。”

　　我也低声道，“现在的皇后，别人的半句话都听不进去，恩妃急的不行，却也无计可施。”说罢，低头抿了一口宫里新制的杏花醇，静待弘烨的反应。

　　弘烨抬眼看了看底下的敏凝，顿了一顿，“还是再等两年吧，朕还不想那么快给佩仪指婚。”

　　“也好。”难得皇后只笑了一下，没有再支持下去。

　　“孩儿给父皇母后请安。”正在这时，去下面更衣的佩仪回来了。她新换了一身湖蓝色宫装，发髻梳的精巧有致，向弘烨和皇后行礼之后又向在场的嫔妃行礼。

　　佩仪抬头的一刹那，众人不由身子一绷，因为除了正宣十六年进宫的那几位嫔妃之外，在场众人皆是见过佩仪的生母倪选侍的。尤其是诸如文粹夫人这样入宫已久的嫔妃，更是一眼看出，佩仪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倪选侍！

　　弘烨有一刹那的失神，毕竟那个已经逝去的女子是他曾经亲切唤过宛宛的枕边人。弘烨旋即反应了过来，含笑示意佩仪走上前来。

　　“佩仪如今都十岁了，朕记得佩仪生下来时还瘦弱的很，如今也长得这样漂亮了。这身衣裳做的不错，显得很大方。”

　　佩仪羞赧道，“谢父皇夸奖，这衣裳是瑾母妃送来给孩儿的。”弘烨向我报之一笑，“兰儿有心了。也是丽妃辛苦，才将佩仪养的这样好。”

　　我正要说话，坐在下首的杜才人却在我之前说话了，“皇上可别忘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太子的生辰了，太子如今也长得极好，皇上怎么不夸夸皇后娘娘养育有方呢。太子自小就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真是要多辛苦有多辛苦呢！”我的脸色不由黑了下来，姐姐当年生下舒晖就薨逝了，一想舒晖的生日我都有些难过，毕竟那日是姐姐的忌日。可这几年冷眼看着，皇后竟也不在乎这些，杜才人还在人前强调着皇后和太子，让我怎么不刺心！

　　敏凝冷哼一声，“杜才人这么说，想来是见过皇嫂抚育太子，可是太子出生时才人才不过才七岁。如此看来，不过是奉承之语，不是真心了。”杜才人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碍着她的身份又不好出言反驳。

　　“不过说来，皇后娘娘也的确是辛苦了，敏凝那几年在凉州看不到，但我可是看到了，皇后娘娘那时候都忙的消瘦了。”说这话的人是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晋安长公主，她来宫中赴宴极少说话，今日难得开了口倒让人讶异。

　　“皇姐说的有意思，哪位母亲照顾孩子的时候不辛苦呢？”敏凝撇撇嘴，“说的好像皇嫂身边没有一个宫女仆妇一样呢。”

　　“我是不是这番意思皇上皇后自然听得出来，只是不知道妹妹是怎么想的，听出我话里有话。不过也不奇怪，若是妹妹没有这么多心思，恐怕也不会和驸马离绝了！”晋安长公主不服气，有些恼怒的说道。

　　杜才人并不了解敏凝和驸马的过往，只知道如今有人帮自己说了话就有些喜不自胜，兼之近来皇后向弘烨举荐了她，弘烨多招幸了她几次，就更加得了意。听晋安长公主说出这话，竟然笑出声来。皇后向下狠狠剜了她一眼，她见状忙用扇子掩了口。

　　皇后见气氛有些尴尬，忙将内务府事先找好的伶人给传上来表演起来，殿内这才有了些笑语。这些一向都是小孩子最感兴趣的，舒纬坐在怡笙的怀里，笑嘻嘻的看着底下的伶人，还时不时跟怡笙指指点点。

　　“翰儿，过来，到父皇这儿来！”弘烨在上面唤道，坐在我身旁的翰儿一听，连忙跑到弘烨身边坐下。

　　“二皇子也快四岁了，皇上可有意送二皇子去上书房开蒙了呢？”皇后伸手抚了抚翰儿的头，“臣妾看二皇子这么聪明，不好好教导就可惜了。”

　　“那也得等到翰儿满了四岁，开蒙虽然重要但是也不能太早，小心累着孩子。皇后有心了，你素日操持后宫辛苦，闲时也该好好保养身子才是。”

　　皇后想是许久没有听到弘烨如此关切，不由面色有些红了，“臣妾不辛苦。对了，晖儿今日跟臣妾说要有什么东西送给姐姐呢。”说罢示意下面坐着的舒晖走上前来。

　　舒晖依旧是冷淡的样子走了上来，说来佩仪也不过就大他两个月，让他叫佩仪姐姐，实在有些难为。舒晖将一副自己亲自写的字递了上来。不想佩仪却一把给推了开，“谁要你的东西！”

　　丽妃微怒，“佩仪！”佩仪却也不理会，“谁不知道你写的字都是由伴读帮着写的，上次我告诉了先生，你还说了我一顿，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

　　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弘烨则问道，“晖儿，你姐姐说的可有这回事？”又见舒晖一直不说话，不免有些生气，刚要训斥，丽妃说道，“皇上别信佩仪的话了，小孩子之间有些矛盾也正常，更何况他们两个年岁相同。佩仪今日可是不乖了，回去母妃要罚你抄写十篇大楷，今日生辰就免了，明日可要好好补齐。”

　　佩仪有些委屈，却碍于人前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嘟着嘴不言语了。

　　这么一闹，众人皆是没有了兴致，纷纷告退回宫。弘烨先行回乾清宫休息，我也坐上轿辇往承乾宫走。

　　路过畅春园的时候，我叫停了轿辇，“早上带佩尔来看花时，很喜欢这里面的栀子花，本宫去给她摘一朵回去，你们在门口等着，不必进去了。”

　　我一个走进去，正看着时候又合适的花朵，忽然听见了旁边的树丛里传来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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