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日子依旧是那个样子，日日的晨昏定省，嫔妃间时不时也会爆发出一些小的矛盾。就连新岁过的都如往年一般。几位王爷都回了自己的封地，受了弘烨训斥的卫长公主也跟着一同回去了，并没有留在京中陪伴着良贵人。

　　津灏被派去西南的消息在朝堂被提了出来，果不其然胡氏反对之声顿起。弘烨不以为意，同时说明楚王世子也将同时被派去西南边境，这样才平息了胡氏的反对声。只是他们不知道，弘烨早早就发了密旨给平王，要求对楚王世子严加看管。

　　津灏出发的日子被定在了二月初七，弘烨对他颇多眷顾，初六那日还特地召他和素锦夫妇两个进宫用膳，又命在京中的二哥进宫作陪，皇后自行宫回来后身子就一直不舒服，所以就由我前来作陪。

　　“小姐今日也该好好打扮些，怎么说也要去见二少爷。算起来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二少爷了。”桑榆为我比着首饰盒里的步摇，“这支翡翠珍珠步摇就很好了，小姐为什么就不肯戴呢？”

　　我随手将嵌玉玳瑁梳插在了发髻上，“今日是个送别宴，打扮的太华丽了不好。一会本宫走了让奶娘记得给佩尔熬点冰糖梨水，晨起看佩尔咳了几声。还有，别让翰儿跑出去太久，现在天气还没有那么暖和。云清记得将那两件新制的战袍的拿上！”

　　云清答应了往内殿走去。青奴从殿外走进来禀道，“娘娘，瑞安郡主求见！”

　　“这可奇了，郡主不应该是和董大人一同进宫的吗？”桑榆说道，我赶忙命青奴请她进来，自那年她进宫向我请安，我送她那支放了红花的人参之后她就再未来过我宫中。就算年节进宫给弘烨和皇后请安，也从未来过我这里。

　　正想着，素锦已经从殿外走了进来。许久不见，她的身子已有些微微发福，有些丰腴了。她行礼如仪，我也只好含笑让云清扶她坐下。

　　“表嫂难得进宫一回，也更难得来本宫这里了。”

　　她面色无改，“上次来娘娘这里时娘娘还是贵嫔，如今已是昭瑾夫人了，也不过才三个年头罢了。娘娘如此盛宠，妾身怎敢随意登门呢？”

　　“表嫂说笑了。论理咱们是亲戚，自然是多走动才好。”我也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妾身如今很想跟娘娘多走动，只是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因为妾身过几日就要随着夫君去西南了。”她这话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我身子一震，西南边陲条件十分艰苦，大哥当年去西南呆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人瘦了一大圈，素锦是郡主，她是否能受得了这种苦，弘烨又怎会同意。

　　许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她坦然说道，“妾身想着夫君这么一走想来就是一年半载，也许以后能够回来的次数不多，能夫妻团聚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就托父亲去求了皇上，总算皇上同意了，同意妾身带着儿子和夫君一同赴西南。从今以后，妾身的家就安在西南，安在有夫君的地方。”我不由佩服素锦，就连我家里的两位嫂嫂也从来没有这种魄力陪着自己的夫君走得那么远，就算是独守空房也要守在。

　　“若是表嫂愿意，那自然是最好的了。这么说着，表嫂也要跟着表哥走了，本宫总要送表嫂点什么以为念想。”我客气道。

　　还未等我说话，素锦抢先一步说道，“阖宫皆知昭瑾夫人盛宠，想必手中的珍奇饰物必然不少。妾身曾经见过娘娘一物，至今难以忘怀，不知娘娘肯不肯割爱？”这话说的有些唐突冒失了，哪有专门跟人家开口要东西的，但是她已经说了出来，我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表嫂看上了什么尽管说就是。”

　　“妾身看中的是娘娘的蓝田玉玳瑁梳！”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蓦地一痛，那玳瑁梳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进宫之后弘烨赏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只是那把梳子，是我入宫之前津灏出发去边地之前特地送给我的。那玉是董家积年珍藏的，上面还有津灏托人专门刻制的图案。

　　“蓝田日暖玉生烟，这东西送给妹妹，就如同我陪在妹妹身边一样！”昔日津灏的话犹在耳边，如今想起，依旧是痛的。转念一想，这东西我自进宫以来从未示人，素锦怎会知道我有这东西。我心下旋即了然，她想必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也不会甘愿离家远赴西南了。

　　我含着笑意，“桑榆，去本宫的珐琅首饰盒里将那把玳瑁梳拿出来。”桑榆依言取来了那把玳瑁梳，我起身亲自将那把梳子插进了素锦的发髻里。“这是本宫数年来的心头之爱，今日送与嫂嫂，嫂嫂可要好好珍惜，凡事都要自己争取。如今这把梳子已经不属于本宫了。”

　　“妾身多谢娘娘割爱，一定会好好爱护这把梳子的。”我们两个打着哑谜，将这个曾经珍视无比的东西送了出去。

　　“妾身入宫时夫君托妾身带一样东西交给娘娘。”素锦说着从身边小侍女的手中接过了一个檀香木方盒，“夫君还让妾身告诉娘娘，一定要等夫君走了之后才能打开。”

　　到了午间，小桂子来请我和素锦赴宴。我携了素锦到了乾清宫，当津灏看见那把梳子插在素锦的头上时，我看见他的身子晃了一晃。让他看见也好，让他知道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怜取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此一想心中释然便释然了不少，同弘烨行过礼之后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弘烨今日颇有兴致，特意拿出了宫中珍藏的贡酒和二哥他们推杯换盏，二哥身子还未大好所以不便过多饮酒，所以大部分的酒都由津灏喝下。

　　“津灏，西南条件不好，你在那边多多保重自己！朕这么多年没能多多照拂你。”弘烨舌头有些打结，不知道是不是看着津灏就想起了早逝的长姐，他的眼神有些朦胧了。

　　“臣定然身先士卒，万死不辞。”

　　“你可真是有福气的，还有朕的堂妹愿意陪着你走！朕还让兰儿给你备了两件战袍。”我见状示意云清将战袍呈了上去，“在西南，你要小心楚王世子。”弘烨嘱咐着。

　　“七郎有些醉了，快别喝了。”我贴着弘烨悄声说道。

　　“嗯，朕，朕是有些头晕，兰儿，你送津灏他们出去吧！子敬留下去承乾宫跟兰儿说说话吧。朕进去歇一歇，晚上你记得过来！”弘烨说罢，起身由小桂子扶着去了内殿。见状津灏他们也只能出宫。因着弘烨的吩咐，我将他们夫妇送到了宫门口，目送着马车离去后才携着二哥回了承乾宫。

　　二哥受伤回来后精神十分不济，人也瘦了一大圈，看得我心疼不已。他为了安我的心，打趣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军人哪有不受伤的！”

　　听他说这话我心里不免更加难过，“还说是小伤！你看你的脸色，灰蒙蒙的，哪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你！这次回京就别那么急着回去了，如今匈奴已平，你好好在京都休养吧。”

　　“大哥还在西北呢，我想着赶快养好伤回去把大哥替回来，他和大嫂也是久未团聚了。”

　　“你惦记让大哥夫妻团聚，你和二嫂也该好好聚聚了。听说二嫂最近身子不怎么好，你就多陪陪吧。”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的眼神中有一丝的伤感，“如今爹爹赋闲在家，身子也不是太好，就苦了二娘和大嫂两个人操持着家务。现在我回来养伤，就更忙了。三丫头，你呢？过的好不好？”

　　“还好还好。”

　　“每次问你都是这句话，也罢了，你在宫中好好保重就是。不说了，我得出宫了，再晚点就该有人非议你了。”

　　“也好。只是二哥你千万记住，保重自己！”我依依不舍的送二哥出了宫门。

　　二哥刚走，仙蕙和怡笙就过来叙话了。如今他们两个位列九嫔，也算是这宫中数一数二的尊贵，怡笙生了舒纬之后也变得丰腴了许多。仙蕙如今无有子嗣，但依旧是风光的嫔妃。

　　“姐姐可知道，昨日良贵人又闹着什么不适，三更半夜的将值班的太医统统召到了关雎宫，结果就是她晚间吃多了才会有不适。”

　　“就这样的性子，以后若是生下了皇子可不得了，咱们还不都得被她踩在脚下？”怡笙不满道。

　　“别这么说。”我拍拍怡笙的手，“如今良贵人不过是个贵人，就算怀的是皇子也不过是个嫔位。别忘了，这后宫里的规矩是，从四品以上的嫔妃才能抚育皇嗣。良贵人的孩子生下来定然是要交由他人抚育的。”

　　仙蕙挑一挑眉，“听说在行宫时贺兰雪得封昭仪，良贵人没有晋封，卫长公主去皇上那里闹过，想来就是为了这事？”

　　“正是！而且皇上已经明说，良贵人年纪太小不宜抚育皇嗣。”

　　“如此说来…..”仙蕙沉吟片刻，“粹姐姐，恩妃这都是没有孩子的嫔妃，皇子生下来想必会交由她们抚养吧。”

　　我抿着嘴笑道，“那也未必，皇上没准就交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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