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生下佩尔，成为了这后宫唯一一个生育两个皇嗣的嫔妃，我原本就受宠，如今承乾宫更是门庭若市，嫔妃们的人与恭维纷至沓来，终于弘烨下令让我暂时闭门谢客，才让我暂时有了些清净。只是我注意到，这些上门的人里，并没有汪贵人。

　　敏凝说了，她回来找我时，我是一个人昏倒在地上的，她没有看到别人，也就是说，我昏倒之后汪贵人就已经逃走了。想到这儿，心中不免有些起伏，若非她拉扯我，我也不会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佩尔，所幸佩尔平安无事，否则我又怎会原谅她。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汪贵人竟然在自己的宫室中悬梁自尽了。

　　彼时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宫里和仙蕙对坐尝着御膳房新制的点心，听了桑榆说了消息，我的手一抖，半块芸豆卷没拿住掉落在桌子上，我不想让仙蕙看出我的心中的波动，只作平静一般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听贵人小主的宫女说，这几日汪贵人就一直心神不宁，今早早膳也没用，后来就把宫女什么的都赶了出去，就再没出声，后来宫女觉得不对劲进去看，贵人小主的身子都凉了。”

　　仙蕙不以为意道，“皇上皇后都知道了吗？”

　　“都知道了，只是没人知道贵人小主为何悬梁，因着刚出了正月，嫔妃自尽又是大不吉利的事情，于是赐了一副薄棺材将贵人小主的尸身装进去丢去乱葬岗了。”

　　仙蕙听了不由叹道，“说来也是个痴人，就算不受宠也不用这样，平安终老还能随着皇上进陵寝，这样就丢到了乱葬岗，也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也幸亏皇上不怎么关注汪贵人，否则平白无故自尽了还要追究母家。”

　　看来仙蕙是以为汪贵人一直无宠想不开才自尽的。只是真相远非这样，想来是汪贵人被我撞破了偷情之事，又不小心致使我早产，若是我将这两件事一并告诉弘烨，那么她的母家，她的爱人都会是灭顶之灾，所以，她选择默默无闻的在宫里死去，保全了家人和爱人。这么想的话，她是真爱他的吧。想到这儿，心思不由飞远了，我呢？那个叫着我兰儿的人对我到底是何种的心思？我对他呢？是否已经放了所有的羁绊，全心全意都给他了？

　　“姐姐？姐姐？”仙蕙打断了我的思绪，“姐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你刚才同我说，你哥哥接到皇上的密旨，要带兵奔赴秦州？”

　　“是。贺兰一族常年镇守西北，秦州乃其大本营，此时无战事，连姐姐的两位兄长也是在秦州的。皇上多次下诏要镇北王回朝述职，镇北王百般推诿，皇上也是无奈。”

　　“这样说来，皇上是要用兵逼镇北王喽。我这大半个月一直在承乾宫没出去，只听说澜贵嫔近日又被皇上招幸了？”

　　“阖宫皆说皇上是以此笼络镇北王，只有澜贵嫔不这么认为，依旧是得意非凡呢。姐姐可知道，章淑仪的父亲在西北得了急病死了，正几天章淑仪难过的不行，皇上还去好言安慰了呢。”

　　我眉心一动，镇北王最终是用这种方式来解释那件弘烨早就知晓的事情，我想弘烨的心中不是没有思量的吧。

　　正想着，青奴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澜贵嫔求见。”

　　我和仙蕙四目相对，“这可奇了，自澜贵嫔入宫，除了皇上在承乾宫开宴，澜贵嫔从未主动踏足过承乾宫，”

　　“姐姐管她呢，让她进来就是。”仙蕙扶了扶发上的长钗，“晾她也不敢怎样。”

　　我听着有理，示意青奴去请贺兰雪进来。片刻，贺兰雪缓步走进殿来，此时的天气转暖，她穿着一身银鼠皮锦衣，怀中抱着景泰蓝瓷手炉，一进来先深深的福了一礼，又跟仙蕙行过平礼，然后才坐下。这让人不由奇怪，平素骄傲的贺兰雪，怎会这么跟人以礼相待。

　　“嫔妾有事想跟瑾妃娘娘讲，不知道宜贵嫔可否回避一下？”贺兰雪敛容说道。

　　仙蕙不由看我一眼，立即敛衣起身，“那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看佩尔。”言毕走了出去。

　　贺兰雪沉默许久，方才幽幽开口，“嫔妾想和娘娘做个交易。”

　　我挑眉，“本宫想不出可以跟贵嫔交换什么。贵嫔有什么想说的就明说吧，这宫里皆是本宫的人。”

　　“嫔妾想用二十万大军换父亲的一条性命！”她说的干脆利落。我只作不解，“镇北王如今身体康健，性命无忧啊。”

　　“娘娘别作不知了，娘娘受皇上宠爱许久，难道娘娘不知近来皇上已经对嫔妾父亲起了杀意。嫔妾做女儿的，不能帮父亲别的，就只能来求娘娘了。若是娘娘肯为了嫔妾去求皇上，那么嫔妾的父亲会主动请辞王爵，将二十万大军交由娘娘的两位兄长。”

　　我随手取过一枚蜜饯送入口中，“本宫只是后宫嫔妃，皇上的政事与本宫无关，本宫不能也不敢去置喙。更何况，贵嫔是皇后娘娘推荐入宫的，去求皇后娘娘岂不更合适？”

　　她凄然一笑，“皇后心中只有皇后之位哪会操心这些呢？”

　　“那贵嫔又为何觉得本宫会为你操心呢？”

　　“就凭嫔妾家的兴衰，关系到娘娘和皇后之间的较量。”她笑得意味深长，“娘娘和皇后不睦由来已久，臣妾也入宫三年，也看得出皇上在对谁用心，也知道谁的话更有分量！嫔妾父亲的跋扈嫔妾是知道的，皇上连下了十道诏书让父亲回来父亲都不肯，手握重兵，功高盖主，皇上焉能不起杀心？如今的诏书是愈发严厉的，皇上还不断派出兵马到秦州那边去。为了贺兰一族的平安，嫔妾只能来求娘娘了。只求娘娘为父亲说情。”

　　“本宫听说王爷素来心高气傲，真的肯交出大军？”

　　“只要娘娘去求皇上不要父亲的性命，父亲就回回京述职，到时候自然会请辞王爵，娘娘的兄长是西北主将，大军自然会落入他们手中。这样的话，娘娘的母家便会成为朝中的第一重臣，娘娘也会更受皇上重视，何乐不为？”

　　我沉吟片刻，“贵嫔请回吧，该请王爷回朝相聚了，贵嫔怕是也有几年没见过镇北王了吧。”贺兰雪闻言身子一震，“娘娘这是答应了？”

　　我闭上眼睛不语，贺兰雪以为我是默认，连忙起身称谢，又告辞回去不提。

　　“娘娘跟人说久了话，喝口茶润润吧。”云清说着端上一盏茶。我接过茶盏，低头抿了一口，忽然冷笑出声。

　　“娘娘为何笑？”

　　“本宫笑贺兰雪傻，竟以为本宫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我眼中的闪过一丝杀意，“当初她要害翰儿性命，如今却来求我，我怎会让她如意！”

　　云清蹲下身子为我揉着小腿，“贺兰小主没做过母亲，自然是不知道孩子对于母亲的重要性。”

　　“况且，本宫看她这交易的没有诚意。皇上就算连下十道诏书，也没有一丝杀镇北王的意思，毕竟匈奴还未平定，镇北王还有用处呢。我与来越觉得，镇北王授意贺兰雪这么做反而是要有所举动。本宫不会为贺兰雪去求皇上，本宫只会建议皇上派军压境要缓一些，最好是在镇北王出了西北再加速。还有，让青奴告知二哥，盯好了二十万的兵马！”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此外，新秀女马上就要入宫了，承乾宫上下务必一切小心！贺兰雪如今也是急了，竟会冒险来求我，她竟然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皇上。若我说了出去，她贺兰一家真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此外，奴婢有一疑问，才刚换说道汪贵人自尽之事，奴婢瞧娘娘神色有异，只是不知为何。”

　　我将茶盏随意放在桌子上，“那日我和敏凝去赏灯，敏凝跑开了，不过不小心看见汪贵人和人私通，她哭求本宫不要告诉别人，挣扎间动了胎气才导致本宫早产。而后想来是因为恐惧和保护母家的想法，她才自尽的吧。”

　　“汪贵人从未受宠，深宫寂寥也是没办法的。出了这种事也不是娘娘乐见的，所以千万娘娘勿要往心里去。”

　　“本宫知道。”耳边忽然传来小儿的啼哭声，再一看，桑榆已经将佩尔抱了过来。因着佩尔是早产，出生后身子不大好，比起翰儿小时候，她更爱哭些，所幸连太医细心调养着才好些。可纵是这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丫头，比她哥哥小时候哭的次数更多。

　　桑榆将佩尔放入我的怀中，佩尔扁着小嘴兀自哭个不停，我站起身在屋内走着哄了小半个时辰，佩尔方有一丝停歇的意味，再哄了一会，终于在我怀中沉沉睡去。

　　“还是娘娘有办法。”云清在我身后为我披上了一件斗篷，“今日娘娘要喝的药已经好了，娘娘趁热喝吧。再过几日帝姬满月，娘娘还有的忙碌。”

　　我怀抱着佩尔走向内殿，云清在身后将纱帘一层一层放下。

　　春天就快来了呢，我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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