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牵扯(一)
静贵嫔入冷宫之后,东阳王妃还有世子妃都被送出了宫,送回了东阳王的封地。东阳王自是十分惶恐,连连上表言称自己教女不利,恳求弘烨责罚。弘烨则是大加安抚了一番,并没有任何责怪,只是东阳王次子入翰林的事情被搁置了起来。一直空缺的翰林院长史一职便由文婕妤的父亲临时担当了。
文婕妤因着舌头受伤,着实是让弘烨好好地安抚了几日,有那一班子心眼小的嫔妃,都说文婕妤这舌头伤的很值,能得弘烨垂青呢。
总之,没有人会关注,那个冷宫里的静贵嫔。
内务府想来是拜高踩低的地方,而且弘烨也没有格外嘱咐什么,想来静贵嫔的日子过得应该不好吧。如今已是冬日了,冷宫里不知道该有多冷呢!
“云清,咱们该去看看静贵嫔了。”我如此说道。
冷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冬日里的寒冷就显得愈发凄凉了。弘烨的父皇惠帝在位时内宠颇多,自然后宫的争斗也就多了不少,那时候孝安康皇后手段了得,在一众虎视眈眈的宠妃中犹能保持中宫地位不曾动摇,还打击了不少的宠妃,如今这冷宫里,依旧是有好几位苟活至今的妃子。
静贵嫔被安排住在了冷宫的东边,靠近上林苑的一处角落。与冷宫内的凄凉景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宫墙外的上林苑依旧有着冬日里的梅花来做点缀,而隔墙相隔的冷宫,却是连一棵草都没有。
这冷宫中的宫室都是没有大窗户的,只有一个留作通风和送饭的小窗口,而且不到晚间是不许点灯的,白日关上门就等于陷入了一片黑暗,小内监躬身将门打开,原本黑暗逼仄的空间忽然透进来了一丝的光。我示意小内监可以下去了,他行了一礼就退下去了。静贵嫔缩在床榻上,那床帏已经破破烂烂的,榻上也没有什么厚的床垫,那方棉被也看得出很难挡得住这寒冷的天气。
“这样的地方你也喜欢来吗?”床榻上那名女子问道。她素日最常穿的素白腊梅宫装已经是灰白交加了,她的头发也不过随意用了枚簪子别住,一个人静静的缩在被子里。
“本宫上次来这里,曾经亲眼看见澜妃和杜婕妤被赐死在本宫面前。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你隔壁的宫室。怎么就你一个人,梵镜呢?”
“我进冷宫的时候,让她跟着淑妃走了。我没理由让她跟着我进冷宫受苦。”
“说什么不想她受苦,你还是希望她能去照顾你的儿子吧!”我渐渐的向床帏走近,“看来贵嫔在冷宫过的还不错,还有心情倚门吟诗呵。”我指着她床头放着的一本诗集说道,“天气这样冷,贵嫔真是好兴致!”
“娘娘想必是糊涂了,我如今已是更衣,娘娘何故还要称呼我为贵嫔,是想来羞辱我的吗?”她依旧是那番冷冷的语气。
“想要羞辱你又何必用这种方式。”我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不善,示意云清递上一身精致的小儿衣裳,眼前的女子终于起了些变化,“这是舒敏贴身的寝衣?你想要做些什么?!”最后一句话已明显有了狠意。
“还算本宫没有看错,这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骨肉的母亲呢!只是,你是东阳王的女儿,后宫嫔妃中的一员,你总该知道你的命运和母家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
“娘娘在说什么?明明还在说着舒敏,怎么又扯到我父兄身上了!难不成娘娘以为是父兄指使我谋害嫔妃,然后在替他们背黑锅吗?还是皇上也这么认为,是来让娘娘审问我的!”
“本宫没这么想,皇上也没有这么想。只是现在皇上和本宫都在想着该如何把贵嫔从这冷宫中带出去!”
她闻听此言不由冷笑,“还是算了吧,我从来没觉得这冷宫有何不好,就算衣食不周,至少看不见后宫那些肮脏龌龊之事!也不用看见皇上和娘娘是如何恩爱有加的!皇上只当我是他和我父王之间保持默契的工具!”她看我的眼神中忽然凌厉了不少。我心中一颤,难道当初我全然猜错了,她的心中是有弘烨的,只是她无法接受自己只能作为弘烨拉拢母家的一个工具?
我沉默了半响,方说道,“你父王这几天想法设法给本宫传了封书信进来,害怕你在冷宫中受苦,恳求本宫将你从冷宫解救出去,言辞十分恳切。”
“那麻烦娘娘告诉父王,我很好,并不想从冷宫出去!还请父王收回这个心吧!如果还是不行,就当我已经死在了冷宫里!”
我此时已经站在了床边,听她说这种话不由心颤。她竟是这样任性!我抬手支起她的下颌,另一只手狠狠的在她面上甩了一掌,她的脸上登时就肿了起来,几乎打得她有些发懵!
“这一掌,送给你这个任性且冷血的女子!”我迫视着她,“你可知道你这些任性的行为会给你的家族带来什么?你以为你父王可以高枕无忧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你父王的王位?只要抓住一个机会,你们傅家就将是灭顶之灾,到时候你父亲、你兄长还有你们傅家的所有人都会被一网打尽的!而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把家族往火坑里推!你这样只会让皇上觉得,你是在替家族背这个黑锅!”
她犹自嘴硬着,“我父王对皇上一片忠心,皇上也是知道的,怎么会因为我一个小小嫔妃而对父王产生任何不利!”
我手上的护甲轻轻划过她的脸庞,“本宫告诉过你,这后宫跟前朝息息相关,若是一着不慎,就连带着家族一起受害。且看看澜妃,镇北王失势之时就是她失宠之日!镇北王坐拥军权尚且如此,更何况你父王半点权利不沾?你可知道,你入冷宫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几日上表参奏你父王和兄长的奏折有多少?你自己想想,若非皇上相信傅家的忠心,那么看到那些奏折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本宫今日来就是告诉你,你要是想在冷宫中老死一生,任由父兄被人陷害,本宫也随你。至于舒敏,这段时间本宫会尽力保他平安,只是这份心,总也没有生母来得仔细吧。”我转身向外走去,我能说的已经说尽了,至于她怎么做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就在我即将踏出门去的时候,她在我身后幽幽出声了,“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我轻轻一笑,“出了这里之后转转你的性子吧。”说完就踏了出去。不过,在离开冷宫之前,我嘱咐冷宫的小内监给她找几床厚的被子,别还没等着弘烨赦她出冷宫,她就已经被寒冷打败了。
“娘娘为何肯帮助静贵嫔,难道就为了东阳王的一封信?”回了承乾宫之后,云清屏退了众人,一边为我揉着额头,一边问道。而我则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自然不是为了那封信。云清,如今翰林院长史一职是由文婕妤的父亲来当的,这就等于掌握了天下文人的喉舌,他日皇后若是向外散播本宫什么的,本宫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要知道这些文人的嘴巴可是够毒的。就算把本宫说成是绝世妖妃也罢了,皇上若是让人说成了昏君,可就是我的不是了。再说了,我可不希望再给皇后培养什么势力。”
“娘娘说的是。静贵嫔的母家虽说无甚权势,但是这么多年在朝中结交的大臣也不在少数,不论是谁,若非有了十足的把握,是不能贸然出手的。想来文大学士看多了圣贤书,才会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做的吧!奴婢素日听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如今看文大学士的样子,果然是不错。”
我听了这句话,不由睁开了双眼,“云清,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云清手上揉的力度没有丝毫变化,“奴婢跟随娘娘这么久了,自然知道娘娘从心底里将文婕妤当成了比皇后还难对付的人,奴婢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文婕妤宫中的一个宫女是奴婢的同乡,她无意中跟奴婢提起,文大学士近来往后宫送的信不少,文婕妤素日言语之中说道了三个字,苦肉计。”
“苦肉计?你的意思是说,文婕妤早就知道那菜中有碎片,故意将自己的舌头割伤了?”
“娘娘以为呢?奴婢私下观察过那盏拼起来的杯子,每一块碎片都不小,况且谁能有把一整块碎片完整的舀起来,这样让人发现的机会太多了。若非文婕妤是故意想让人发现碎片,而趁人不注意将碎片含进嘴中,再假意先动了筷子,又有几个人会被碎片划伤呢?”云清依旧是平静的。
我猛地起身,“若真是这样,这个女子当真是留不得了,怕是她的心可不小呢!这个人,绝对留不得!”
正想着,外面传来青奴的声音,“娘娘,皇上召您去乾清宫伴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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