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惊了一下，若是此时舒晖再来一个帮手，那我和云清今日定是要丧命于此了。我喘了一口气，定睛看去，面前的人原来是太子的奶娘戚氏。她自太子出世就在他身边伺候着，和太子的感情极深，太子大婚后她本应告老出宫，因着太子年龄还小就留了下来。我心下暗松了一口气。

　　舒晖挣扎着还要向我走，目中依旧是凶光毕现，他原本拿着匕首的右手因为肩膀疼痛而无法抬起。可他依旧挣扎着要用左手来掐住我。我没有迟疑，在他伸手挥向我的时候抓住他举起的手腕狠狠地攥了下去。

　　他右肩本就疼着，再被我这么一捏更是一点招架的力气都没有。他不过是十三四的男孩子，又是在深宫中娇生惯养的，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只一下，他就痛的咬牙切齿了。这也得益于我自幼跟着哥哥们玩闹，寻常骑射自然难不倒我，力气也比寻常女子稍大了些。我看力道差不多了，便松手了，戚氏见状，赶忙跑上来检查舒晖的伤势。

　　我按了按发髻上有些松了的发钗，“云清，太子蓄意谋害庶母，其罪如何？”

　　云清跟着我这些年，也知道了不少有关于律法的东西，她扬声道，“论律，当废黜其位，打入宗人府，永不得出。不过以往斩立决的也有不少！”

　　在一旁被吓得发愣的戚氏反应了过来，她连忙跪下，膝行到我面前，“贵妃娘娘饶命！太子他不是有心的！求贵妃娘娘开恩呐！”

　　“别…别求她，她当然是希望我死，这样，她的儿子才能做太子！别求她！”舒晖犹自倔强着。

　　我狠下心肠，不去想他是姐姐的儿子，“云清，去叫侍卫来，把这刀和太子都送到皇上那里去，看皇上如何处置！”

　　云清行了一礼就要去叫人，戚氏眼见此景，似是想起了什么，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凄然道“二小姐就看在大小姐的份上饶了太子一命吧！”

　　我一愣，心下顿时紧张起来，“你叫我什么？！”除了郑家和董家的知晓长姐身世的人老仆才会叫我二小姐，戚氏又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奴婢求二小姐，太子殿下现在肩痛难忍，能否先为他处理一下。”戚氏满脸心疼的看着呲牙咧嘴的舒晖。

　　我思虑再三，终究是同意了。我和云清偷偷的将舒晖带回到承乾宫，又遣人悄悄的请来了连太医。幸亏连太医是太医院正，十日中有五日要守在宫中值夜，否则叫别人来我还真的不放心。连太医带了活血化瘀的药，舒晖受得只是皮外伤，简单处理就好了。

　　“现在这宫里都是本宫的人，没有人知道你和太子在这儿，你现在可以说，为何叫我二小姐了吧！”戚氏唯唯诺诺的站在立下，舒晖坐在一边黑着脸一言不发。

　　戚氏行了一礼，“奴婢以前是董府孝敬皇后的贴身侍女，后来又跟着孝敬皇后进了宫。后来先皇后为奴婢指了桩婚事，谁知奴婢命苦，夫君早亡，连孩儿也夭亡了。孝敬皇后可怜奴婢，恰好孝敬皇后也身怀有孕，就又将奴婢召进宫做了奶娘。后来孝敬皇后薨逝，皇后娘娘也没有再换人，就留着奴婢一直到现在。孝敬皇后生产之时，奴婢就陪在身边，孝敬皇后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趁人不备，就拉了奴婢在身侧，将自己的身世告知，故而奴婢刚才叫娘娘二小姐。”

　　“戚娘，你在说些什么？你不是我的奶娘吗？怎么又说孝敬皇后让你来做奶娘？”

　　“太子，你不是如今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你的亲娘是孝敬皇后！”戚氏含泪说了一句，“这么多年皇后娘娘一直对太子不错，却不肯告诉太子身世，奴婢想着不告诉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再也瞒不住了。”

　　“胡说！我怎会不是母后的儿子！”舒晖暴怒，“就算我是什么孝敬皇后的儿子，那跟眼前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孝敬皇后姓董，不姓郑！”

　　戚氏有些犹豫，但看我目光灼灼，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孝敬皇后去世前告诉我，她原本是魏国公的长女，魏国公和董大人是表兄弟又素来感情深厚，念董大人无子就将长女过继了去。后来孝敬皇后就以董氏之名入宫。此事一直不为外人所知。”见舒晖还是有些难以明白，戚氏有些急了，“这贵妃娘娘，是孝敬皇后一母所出的亲妹妹，是太子你的亲姨娘！”

　　舒晖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他连连退后走了几步，“怎么会？怎么会？我的舅舅不是胡氏？我的外家也不是胡氏？！”

　　“奴婢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不信你就问问贵妃娘娘，这么多年后宫众人都知道你是孝敬皇后的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舒晖又冲向我，“我真的是你的亲外甥？！”

　　我叹了一口气，眼见是瞒不住了，只能微微颔首，“你和孝敬皇后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舒晖的目光迫视着我，似乎想在我的脸上找到一丝慌乱的表情，以证明刚才戚氏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他是胡碧儿的亲生子，不是什么从未见过的孝敬皇后的儿子。

　　我吩咐桑榆从我进宫时带进来的妆奁中取出一幅画，将那幅画呈现给舒晖。那是长姐的画像，舒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眉眼和孝敬皇后的有多相似。

　　“难怪，难怪。”他似是在自言自语，“难怪有时候会觉得母后对佩文更好一些。原来是这样！”看着舒晖在我面前崩溃的样子，我忽然有些不忍，他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让他知道这些是否会有些残忍。可我能做的，就只是看着他哭倒在我面前，我却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我才开口，“送太子回东宫吧。本宫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跟皇上提起的。戚娘也是跟过孝敬皇后的人，知道该怎么做。夜深了，太子再不回宫就该引人注意了。”

　　戚氏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扶起因震惊而跌坐在地的舒晖，凭着一人之力，硬生生的将太子给扶出了合欢殿。

　　我目送这二人从我眼前渐渐走远，身子忽然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云清想要扶我起来，我却怎样都起不来，身子软的好像泄了气一般。桑榆见状也走过来扶我，却在不经意望见地面时惊叫了起来，“小姐见红了！”

　　幸亏连太医一直在宫内未曾离开，听了桑榆的惊呼赶忙走上前来诊视，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任凭她们费力抬进了寝殿。

　　我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连太医从随身带着的药箱中取出了一枚丸药让我含上，不多时，我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床榻边是久未见面的弘烨。多日不见，他果然憔悴了不少，眉头上已经刻上了一道深深皱纹，想是守的久了，眼睛都熬红了。

　　“七郎。”我轻唤，“今日怎么过来了？”

　　“承乾宫来跟朕汇报，朕一着急就过来了。兰儿，你也太不小心了些，都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了，连自己有孕都察觉不到，结果还动了胎气。”

　　我眼角一挑，不由问道，“兰儿又有孕了？那孩子好吗？”

　　“就是胎气有些不稳，别的一切都好，连太医已经开出了调养的方子，你按时服用就好了。朕有好些日子没进后宫了，想来是苦了你怀着身孕还要治理六宫了。”

　　我伸手抚过他的额头，“兰儿不辛苦，七郎可是累着了，看那发间，白发都多了点，可是前朝事情太多了，让七郎有些应接不暇了？”

　　“说起这些朕就有些生气！”弘烨说道，“左不过就是那些事情罢了。就是最近朝中大臣有些不安分，连带着地方官都跟着躁动起来。朕想着，是时候将胡氏的党羽连根拔起了。”

　　“胡质重为官多年，门生不少，想要拔起来可是不容易呢。”

　　“朕想好了，擒贼先擒王，胡质重已逝就算了，朕要拿胡瓯开刀！算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安胎，前朝的事情朕会处理的。后宫的事，就让淑妃她们几个来忙吧。”

　　“七郎……”我柔声唤着，“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倒是傅容华，初次有孕不说，父兄亲人也不在身边，七郎合该好好安慰人家才是。”

　　“总想着别人做什么，朕已经派人去东阳王那边，将东阳王妃和世子妃都接过来陪伴，你安心养着就是了。”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小桂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进来吧。”小桂子应声而入，身后还跟着太子身边的一位侍从。

　　弘烨一见是太子身边的侍从，便知道太子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弘烨如今也有些不耐烦了，说道“说吧，太子又干什么了？”

　　那人诚惶诚恐，“回皇上，太子昨夜就出宫了，谁知夜半在城中遇见了一名打更人，那人想是惊了太子的马，太子一怒将那人砍死了！巡夜的卫士见了也不敢押人，只能上报到了京兆尹，京兆尹也不敢擅决，只好报到了宫里！”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京兆尹、那个卫士还有小人。”

　　“很好，下去吧。”弘烨见那人下去了，这才继续说道，“小桂子，速召胡瓯进宫，另外，那两个人……”

　　小桂子恭谨道，“奴才遵旨。”我看见弘烨面上青筋暴起，知道他刚才的平静不过是装出来的，此时他的内心定然是愤怒非常的。不过他是皇帝，他想的不仅仅是要如何惩罚舒晖，还要考虑如何把影响降到最低，试想若是太子杀人的消息传出去，该是多么恶劣的影响。那个发现太子的卫士想来就要成为枉死鬼了。

　　“兰儿，你好好歇着，朕回乾清宫处理这件事，等到这件事完了再回来陪你。”说罢，弘烨起身向外走去，小桂子紧跟在后面高喊，“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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