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娘的气色比起前一段时间已然好了太多,只是那瘦弱的身躯,和桑落一样让人心疼不已。
“落儿,多日不见,你好像又瘦了呢……昨天……”桑娘欲言又止的看着桑落,一双瘦巴巴的手不由自主的覆上桑落的脸颊,那是一张仍旧生硬而粗糙的脸颊。
这人皮面具,从那一年戴上,便注定要终生了吧?
见她目光中露出些许绝望而无助的光芒,桑落不由得无声一笑,安慰她,“娘,落儿很好的。昨日爹爹只不过是问了我几句。你看,我一点伤都没有。”
说着伸出自己的双手,露出纯白无瑕的双臂,冰肌玉骨,无半点伤痕。
可是桑娘又怎会不知道蓝永禄的手段,说起来……她比谁都要清楚啊。一时间眼眶中已盈满了泪水。
但转眼便看到了桑落身旁那气息全然隐匿的某根“柱子”——程矅,立刻仓皇的退后了两步,“他,他是谁?”
桑落端过丫鬟送过来的早膳,轻描淡写的递给桑娘,神色淡然地说:“噢,他啊,是爹给我的护卫。以后会保护我的。”
桑娘草木皆兵的上下打量着程矅,程矅木头一般的身体没有丝毫动弹,只是秉持着主仆尊卑冷冷的呆在一旁,甚至没有抬头看过她。
桑落不欲对桑娘多做解释,只淡笑着拉她坐下,“天气热得也太快了点,这里的石凳石桌坐起来刚刚好。娘,快吃吧。”
自打自己被蓝永禄和蓝九皋注意起来开始,她的生活可是被改善了很多呢。
她抬眼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程矅,小声嘀咕,“你们这些做杀手的,都不吃不喝的么?”
程矅眼皮微掀,怀中抱着的佩刀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话。桑落不着痕迹的叹气,被人盯着吃饭也是见不好受的事情呢,谁知道有一天这个男人会不会听命杀了自己?
“呵呵,落儿有心了,不过我瞧着这天气热得忒快了点,说不准儿过几日便要下大雨呢。”
是了,这才是人间四月桃花尽的时候,怎么着入夏也该迎来一场大雨的。
“喏,落儿,瞧瞧娘这些日子给你做的香囊。一个女孩子家,身上总要有些香气才行呢。”
说着桑娘一脸慈爱的看着桑落,递过自己绣的香囊。
桑落接过来,只见上面绣着层层叠蹙的花朵,就像是——格桑花一般,这是要多好的绣功,才能在这么小的物事上面绣出这么多一朵一朵生动的花呢?只见它们以淡粉色镶边,白里透红为蕊,底色是碧绿色。
看上去的确是年轻女孩子会喜欢的样式,可桑落喜欢的并不是这些,她面带微笑的嗅了嗅,“多谢娘的苦心了。很好闻呢。”
即便知道这里面的干花也不过是些桃花蔷薇之类,她都觉得比全世界哪里的都香。
桑娘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深处有些连桑落也捉摸不透的神色,两人兀自开始用饭,身旁只留程矅一人。
桑落低头,余光撇着这个木头一般的男人,看来,有了程矅,其他监视者都很多余了?蓝永禄,你下的本钱会不会有些大呢,自己可不能对不起蓝永禄对她的重视呢。
程矅一头乌黑的发尽数盘起,只有些许苍凉的发丝散落在耳际,却不肯留任何一丝累赘,似乎这天生就是杀手的打扮。
一时间这偏僻的小院子显得有些萧条冷寂,除了那石桌上隐隐冒着的热气,整个院落都充斥着森冷。
“唔,果然要下大雨了呢。”
桑落看着天空忽明忽暗的云朵,不由得闷闷出声。正好,她就能在房里练琴了,真是天助我也。眸中得逞的光芒一闪而逝。
正是四月中,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只听得见外间哗啦啦的水声,好像下一刻这里即将被洪水淹没似的。府中的下人们也皆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
从外间回屋的桑落拦住一个奔跑的小厮问,“不是下雨么,怎么大家都……”
那小厮也是一脸匆忙,撇开桑落的手急忙答,“小姐有所不知,这雨下得太大,咱们府里的地窖都发潮啦。老爷吩咐我们要把在昭城(孟照国都)的蓝家的货物全都搬运到干燥的地方去呢。”
不是瓷器么。难道还怕水?看来这古代的技术还很不发达。
桑落点点头,错开身子让他离开。
这下更好,蓝永禄最好忙得不可开交,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一个能让她安安心心练琴的时间。
手中抚着琴弦,这把琴自她住在这里开始便在了,想来原来的‘蓝桑落’定然也是个命苦之人,否则哪里有人终日与琴为伴?
只是这琴到有些破旧了,有的弦上已经有黑色的印记,不知道何时会断。突地想起在暗香疏影主楼那处,那夜弹过的那把琴,是连云说要赠与她的,可惜……
罢了罢了。桑落抬首看了看身旁,后背抵着木柱子怀抱一把长剑的程矅,他的目光总是那么平淡无奇,也不看她,不望天不望地,好像就是那么一直看着空气而已。
这么多天了,他们之间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呢。
“铮……”她十指已经好全,缓缓用力拨弄了一下,琴音依旧,苍老而清脆,只是比起那夜的那把,恐怕是有天差地别,罢了,就先用这个练手吧。
她默背烙花谱上面的口诀,上面曾写到,以音为刃,声为刀剑,其侧而出,方可攻也。
大抵就是气流之类的吧。倒是有些像以前在电视剧里面看过的一阳指一类的功夫了。
按照烙花谱上面的指法,将自己本身会的加以改善,这细微的变化,甚至小到连她这个常年练琴的人都快感受不出来。
勾、托、劈、挑,抹、剔、打、摇;二十三弦,弦弦紧扣。
“呲”的一声,细微的声音终于响起,如果不是桑落很细心,全然不会注意到。
她看着摆在琴前的一盆普通月季花,花瓣散落到了窗台上,连带着叶子上面都有些不一样。
桑落紧紧盯着那掉落下来的花瓣和叶片,是了,那花瓣不是掉落的,是被劈落的,花瓣的中心还有一条一条细致入微的整齐痕迹,就像是被利爪所伤一般……叶片的切痕亦是如此,错落有致。
琴音戛然而止,她坐起身来,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不远处的程矅,镇定自若的走进那一盆月季,手中拾起掉落的花朵和叶子,背对着程矅,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第一步……以音为刃,她成功了。
虽然只是很浅很浅的切痕……但她相信,假以时日,只要自己不断努力,必定可以用这套功夫——自保。
瞧见程矅根本没有注意她,桑落不由得有些按捺不住,缓缓走到自己的床头,拿出烙花谱想要细细研究下一步,双手却被猛然抓住。
她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的看着程矅,“你做什么!”
程矅从她手中夺过那本‘烙花谱’,封面页和前面的内功心法指法早已被桑落撕掉并且烧了,他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后面的几页曲谱和一些似懂非懂的字句。
如果不是桑落记得前面的内容,这后面的,几乎是不会有人懂的。
但愿程矅不是什么精通武学之人,桑落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只是个杀手,他怎么可能看得懂这本曲子。
桑落不敢开口,只能抑制着内心的紧张和害怕,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程矅的表情。
“这是什么。”程矅浑厚的男低音响起,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桑落一把拿过自己的‘烙花谱’,佯装怒气,“一本谱子而已。你以为是什么。”
见她表情淡淡,程矅把一切收在眼底,并未多言。也不欲争执。只是走出了房门,似乎朝着什么方向离开了。
桑落立刻惊觉,追上去却只看到那人的背影……他,他发现了什么吗?不,不可能的,自己才刚刚享受到武功的成就感和即将突出牢笼的喜悦,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被打败了?
不!不甘心!程矅……程矅……
她面如死灰的扣着房门的木柱,双眼迷离的看着程矅的背影,说不出话来。脑中一阵阵轰鸣……好像在告诉她,她在这里,寸步难行,甚至连拥有自己的秘密都是奢侈!
只觉得前面的程矅似乎回头多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桑落望着阴霾满布的天空,老天,你当真要亡我么?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代价……来获取我的自由。她在心里如此对自己说。
程矅回头的那一刻,他觉得心里有根弦被紧紧拨动了一下,小姐一脸死寂而绝望的表情,他……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他曾杀过许多人,那些人死前都会有这样类似的表情,可是好像……小姐的有些不一样。
这一年,桑落才刚刚15岁。灵魂,21岁。原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程矅单膝跪地,向着跟前的他的主子——蓝永禄汇报。他每七天便要做这样的事情——自从被安排到桑落身边以后。
喜欢霸道王爷追冷妻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霸道王爷追冷妻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