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听众们脸上神色不一,几个女子显然有些向往,却有些觉得残忍,男人们则是一副怪不得要退避三舍的表情。郁蓝心想这情蛊倒是跟自己的双生血契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听说蛊术是要吃虫子的?她这契约好像只是被念了几句话而已……
正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发出一声不屑的低哼:“嗤,道听途说。”
声音不小,说书先生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眼里掠过一丝轻蔑,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高见?”
郁蓝循声望去,却见说书先生对上的女子一身青灰裙子,发丝很乱,遮住了半张脸,手臂上缠着看不出颜色的护手,听到说书人的挑衅,她抬起头,那面容却让底下看清的人低低惊呼一声。
只见她那半张脸上,盘踞着狰狞的毒疮和伤疤,有些腐肉肿着的地方翻卷着,看起来十分恶心。有个蓝衣女子看到她这模样,竟然直接“哇”一口吐了出来。
同蓝衣女子一起的汉子忙扶起她,安慰了几句,瞥过来阴阳怪气地道:“这酒楼里怎么还接待这种客人,存心恶心人吗!”
那疤脸女子却沉默不语,并没有回应。
说书先生不无恶毒地笑着猜测道:“看姑娘这副尊荣,难不成是被毒蛊之术害的?”
疤脸女子听到这句话,再次看过来,却是蹙眉,眼神森冷。
郁蓝看到这场景,有些不耐烦,扬声道:“不是在讲申屠少爷娶亲么?”
说书先生目光转到这边,看到郁蓝头上翡翠嵌珠蝶形的发钗,看到她身上流云纹锦缎裙,看到她腰间光华流转的玉佩,看到她白皙秀美的容貌和清贵的气度,知道这绝对是个有钱家小姐,态度顿时变了,笑道:“这位小姐莫急,在下这就继续。”
在郁蓝的记忆里,前世吃醋的典故源于房玄龄的夫人,房玄龄惧内,房夫人专宠善妒,不容许丈夫纳妾。皇帝听说这件事以后便赐了杯醋下来,说里面是剧毒,夫人要么喝下去,那么让小妾进门。那位夫人也是真彪悍,当即二话不说,立刻一饮而尽,皇帝见了这场景,也只好打消了给大臣指婚的念头。
古时候女子善妒似乎是罪大恶极的,隐忍开明才是正道。这种说话郁蓝不仅不能苟同,而且深恶痛绝。
而说书先生这次讲申屠怀瑾娶苗女,便是诉说了一个妒妇在这个世界的抗争。那位苗族媳妇不能容忍夫君有第二个女人,斗天斗地斗小三,还好她夫君不是渣男,最后也算姻缘圆满,生了一堆龙章凤姿的儿女,打破了申屠家几代单传的传统,倒是成了一段佳话。
各种原因很容易想到,府里妻妾多了,自然开始注重嫡庶之分。女人们勾心斗角,谁也不想对方先生下儿子母凭子贵,私下不知道要使多少手段,血脉就在这你来我往中日渐稀薄。说来也好笑,男人们三妻四妾除了偏好美色,原因之一便是想旺盛香火,却不料会有这个结果。
“这几百年前的旧事,为什么今日咱们要重提呢?”讲了半天,居然还只是个铺垫,说书先生也有些口干,喝了口茶,继续道,“原因么,大家想必都知道了,便是这几日被推至风头浪尖的……陈氏纳妾。”
郁蓝坐了好一会儿,等到菜上来,终于才听出些门道。
自从那位苗女媳妇以后,申屠氏便开始由上至下地提倡绝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府里的少爷只娶一个,小姐嫁出去之前也要求男方不能出轨。有人觉得苛刻,但是申屠家小姐个个皆是貌美如花知书达理,而且嫁妆分量也毫不含糊,愿意的人还是不少的。
但是这一次,申屠家最出色的的一位姑娘,却要给人当小妾了。
“为什么那陈氏有能耐纳申屠家的小姐为妾?”说书先生“啪”一声打开折扇,又“啪”一声合上,“申屠家不缺金不缺银,为什么打破几百年的传统,愿意把自家姑娘给人作妾。自然,是因为陈氏有权,有势,有那个魄力!”
接下来的事情显然是大多数人都不太了解的,说书先生说起来也格外亢奋:“要说这个陈氏,十几年前也不过是一家寒门小户,又穷又偏,就是到今天,知道的也没几个。但是若提起镇守在咱们阳曲的黑狼骑,定远将军陈晋汝大人,各位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罢!”
黑狼骑……郁蓝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说书先生道:“这位陈将军,其实原本没个功名,也没考过武状元,怎么就当上定远将军呢,这便不得不提到他的身份--鼎鼎大名的鬼面将军的叔叔。你要是问我鬼面将军是谁,在下可不得不说句孤陋寡闻了。”他朗声道,“咱们这位骠骑大将军,出身不是什么名门,却让天下名门为之汗颜和拜服。据说他从小便善于骑射,十三岁那年随闻人广玉大将军北击胡寇,凭着一身虎胆,独自率八百骑兵,远离主力几百里袭击敌人,斩俘敌军几千人!”
陈折戟的那些功绩,郁蓝这才发现自己知道的并不多。在出了将军府以后,很多人给她科普过,当然那时候很多人不知道她就是将军夫人,说的除了少数几句战功,便是那鬼面将军在传闻里多么冷血可怖。
在离开以后,才发现对方细节处的点点滴滴,郁蓝心里有些怅然。
一说起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将军,说书先生便像是被打了鸡血,恨不得自己也上战场去搏个军功:“陈大将军是个难得的将才,燕北一战他的才能终于被圣上察觉,遂破格封其为玄烈侯,放手让其领兵作战,使之一跃成为当时仅次于大将军的青年统帅。后来,这位年轻将军便以强有力的骑兵部队,打通了咱们阳曲到无心岭的路,解除了边关威胁。”
那一年,年仅十八岁的陈折戟率军穿过番锥岭,跨过乙乃河,一路猛冲猛杀,超越燕山千余里,杀死盘踞在边关的两大胡王,俘虏漠南王子及手下重臣等,歼敌万人。余下敌将溃不成军,败兵远逃。这是陈折戟第一次单独率军进行的深远作战,摸索了骑兵远距离奔袭的经验,训练出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兵。
在后来的作战中,便向天下展示了他的训练成功,一经路面便轰动天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黑狼骑。
“再说今年陈将军远征西戎,彻底消灭河西隐患。刚从丧妻之痛中恢复过来的陈将军,便被圣上派遣,并增以范子轩将军,率骑兵数万由溪河郡出发,向河西进攻;另以闻人广玉、左观风率兵,从右腾车县出发,夹击西戎洛贝左贤王。”
接下来的话,郁蓝就没那么想听了。陈折戟的这次大捷显然是举国皆庆,一路上遇到的说书人十个有八个在讲,这个还是说得顶无趣的一个。
“然而他们分道出发后,范子轩便由于迷失方向未能参加作战。陈大将军按预订计划继续前进,他根据敌军飘忽不定、进锐退速的特点,避开敌军正面,以迅速的行动楔入西北,绕到敌军侧翼,经居末河向东南突击,在烽烟山麓与左贤王的军队展开激战,最终获得大胜,歼敌近万,投降近万,还有许许多多的敌军摄于鬼面将军之威名,不战而逃,散作流民。”
这时候也差不多吃了个半饱,郁蓝便起身叫来小二结账,准备继续赶路。
刚走到门口,却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郁蓝诧异自己居然没察觉对方的靠近,转头一看,却是那个疤脸女子。对方抬头瞥了她一眼,也没道歉,抬腿便走了出去。
郁蓝眉一挑,跟着她走出酒楼,却见那疤脸女子专往人群多的地方走,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儿,郁蓝在后面浑若无人地跟着她。那女子终于察觉自己是甩不掉人了,最后溜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郁蓝离她还有十来步时,她猛然停住,将一个描金绣花的钱袋丢在地上,轻哼一声道:“还你!”
郁蓝看了一眼自己的钱袋,忽然绽放一个说不清意味的笑容,她道:“姑娘看起来不应是如此宵小之辈,可是有什么难处?”
疤脸女子原本转身想走,听到这几句,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看我这长相,像什么好人?”
郁蓝眨眨眼,答道:“我虽然不怎么精通易容之术,但你这疤是真是假,还是能看出来的。”
疤脸女子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真的遇到高人的,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郁蓝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坏心思,道:“一个过路人。只是很好奇刚刚那说书人说到苗疆巫蛊之术时,为何姑娘会有那种表现。我猜,姑娘似乎对蛊术比常人懂得多一些,正好我这次出门,就是想找……”
“你搞错了!”那疤脸女子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拒绝道,“我不知道什么巫蛊之术,你去找别人吧。”
郁蓝自然不信,思忖片刻,道:“难道姑娘跟那说书先生所说的申屠氏要嫁的女儿有关……”她抬眼望向面前的女子,不无戏谑地问,“难不成你就那个可怜的女儿?”
疤脸女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猜到身份,心下暗暗吃惊,她斥责道:“莫要胡说!我是谁,与你何干?”
郁蓝却不理会她这明显的抗拒之意,摸着下巴道:“难道你这次出来是想逃婚么,不怕连累家人?”
疤脸女子被她戳中痛楚,厉声道:“你懂什么!我申屠……”差点说漏嘴,她咬了咬唇,道,“拿了你的钱离开,你我本无瓜葛,休要再做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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