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不肯见人的玉人加上占卜师的双重身份,如此神秘到无比诱人的地步。郁蓝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身价却越来越高,最后到达了一个吓人的高度。而这种眼高于顶的矜贵,又使她的名气越来越大,所代表的身份品味也越来越高贵。在某些圈子里,甚至有人以能让冷凝香见面一次而引以为豪。
从设计出霓裳羽衣和旗袍开始,她发现了自己的一项新技能。虽然自己不会制衣,但是画出前世那些千姿百态时装她还是会的。专门寻来的几个裁缝不仅心灵手巧而且善解人意,她稍微一解释,对方便能依葫芦画瓢做出让她满意的作品。有时她按前世所画的过分暴露,这些人还会别出心裁地进行改良,做出不失本色而又适应民情的新样式。
制作衣服的布料针线都是郁蓝找之前见过的走私商人特别订的,先不说贵重不贵重,都是轻柔舒适而且本地罕见的料子,这里的大户人家用着都觉得十分上档次。郁蓝开了一间成衣坊,名曰郁秀坊,只走高端的质量和价位。她给自己设计的衣服统一了商标,用暗纹绣上“郁”字。
新颖、漂亮、舒服,而且有受众极小,如此符合身份的衣服很快成了上层贵族小姐夫人们仿效的流行款式。
红粉阁上下依然是老鸨在打理,郁蓝看中的不是这里能获得的利润,而是人脉资源。她只挑选那些有门路有钱途的客人接待,以巧舌如簧的本领说服他们让自己投资入股。刚开始自然有人对此抱有疑问不敢回应她,但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
这种投资和创办方式很快由此推广开来,郁蓝的资金细流越来越广,跨过的行业越来越多,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正悄无声息地渗入各行各业,甚至国之命脉。
有雷辰人力物力的资助,这看似困难的一切都变得相当容易起来。但是郁蓝知道,这种资助不是无偿的。这世界上所有看似免费的得到某日都将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在事情发生之前,将这种代价变成自己愿意给予的那种。
从来到这个世界算起,这段时间成了郁蓝最充实的日子。
教那群小女孩,让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点点滴滴。那时程明的事业已经开始有所起色,郁蓝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痛恨自己的无能。在程明不知第几次差点被暗杀后,她干脆一狠心,让程明送自己去了杀手营。
在那个地下杀手训练营里,她度过了生命中本该最美好的年华,十五岁到二十岁的时间。也由此从一个狡黠活跃的小女孩,变成了冷漠阴沉的女杀手。现在想来,来到这里以后尤其是在将军府之时,她似乎找回了当年的自己。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本性。
不过也因为程明的嘱咐,当年她在里面并没有接触到更深层的黑暗,她学了魅惑,却从没有实践过。不过对于手底下这些小女孩,郁蓝并没有那种怜香惜玉的情绪。这些女孩子没有一个会像恶龙一样守护她们的男人,她们只能靠自己。对于将来可能的危险,现在一切心软都是在害她们。
她买来她们,给她们饭吃,教她们各种生存技能,灌输自己独有的理念,总有一天这些都会排上用场。这些看似平凡的小姑娘,终有一天会绽放成一朵朵带毒的恶之花。如同她一样。
所以她给自己这支队伍起了个名字,叫做罂粟。
私下里郁蓝渐渐拥有了各种各样的美称,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霜凛仙子。她自霜凛一曲天问成名,从此整座城的人都为有了这样一朵高岭之花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半年后的一天,就在她以为自己的余生要在按计划这样过完,终于变数横生。
有些人偶尔在午夜梦回之时出现在眼前,她知道自己心底依然惦记着,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去亲眼看一次。直到那一天阿八说,有客来访。
却是一个她埋在心底许久的人。
那高大冷漠的男人站在门口,逆光而立,挺拔坚硬的身躯如同钢浇铁灌而成,古铜的肤色渗着汗水,在阳光下似是一尊妖魔难挡的杀神。他看起来是狼狈的,青铜兽面具里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目,还有下巴上来不及修整的胡渣,背上还背着他始终不离身的血渍斑斑的长枪。身上穿着厚厚的坚硬的铠甲,下摆上被血水染红。
郁蓝怔怔地看着他,想起前些日子听来的话,说鬼面将军自请赴边疆,将西戎活活杀退八百里,这阵日子才刚刚准备要班师回朝。
陈折戟沉稳得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他道:“我听说霜凛城的冷姑娘会下五子棋,所以特来请教。”
郁蓝失笑,她怔在那里,许久没有回答。一直到以为已经失去开口的能力,她才恍然听到自己下意识道:“请进吧。”那声音缥缈疏远,仿佛来自一个世纪以前。
陈折戟迟疑了片刻,面具下的双目像是粘在她身上。眼前的女子明显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调皮而青涩的模样,这一年的时光里她的气质像是完全沉淀下来,容色更加耀人,眉目间隐隐有上位者的凛然。她到底遇到过些什么,陈折戟发现自己不能想,一旦开始想,就会越来越忍不住地疼惜。
郁蓝见他不动,再看他那泥土血水里打滚过一样的形象,禁不住问:“走得很急?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
陈折戟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走进去一边将面具取下来,露出那张刚硬坚毅的俊美面孔,答道:“刚准备回去,遇到一群马匪,听他们中有人说到你在这里,我就直接骑马来了。”三百里地,他硬生生累死了七匹马。
怪不得没有人拦住他,这副样子早就把底下的人胆子都吓破了吧。郁蓝心里暗想。她不知道,不是没有人拦,敢拦的都被陈折戟米面无表情一个个给挑破了喉咙,那长枪上的血迹还新鲜得很。
两人对坐,许久,相对无言。静静的天光从窗外直射而下,洒落在两人身上,蓦然之间竟让人有岁月静好的错觉。仿佛岁月无声流动,两人之间错过的一切,都在流光溢彩的时光中化为灰烬。
“奇怪,”郁蓝忽然笑出来,“没有分开我还觉得你很烦,怎么分开一阵,现在看你,觉得英俊的不得了。”
陈折戟望着她,眼神里看不出情绪,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一直躲在这里,没有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只道:“跟我回去吧。”
郁蓝愣住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带有恳求意味的话呢。回去?她想起将军府里高高的兽首檐角,想起轻歌坊里那座华丽的画舫,想起她叽叽喳喳的小丫鬟莫语,想起那些桃花纷扬迷乱了眼睛的日子,好像一个盛大而虚妄的梦境。
她怀着最后的希冀,低声问他:“莫语还在吗?”
男人摇头,郁蓝咬咬唇没有说话。半晌,才听到陈折戟道:“对不起。”
郁蓝摇摇头,苦笑道:“不用道歉,是我自己太疏忽了。”是她太小看乌兰图雅,太自视过高,才会连累了身边的人。
陈折戟沉默不语。这是他一生唯一的败仗,他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身陷险境,虽然她最终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扭转了局面,依然无法掩饰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他的失败。他以前看不起妇人在后院的内斗,看到一地焦黑尸骨的那时那日,才明白其中有多少防不胜防的东西。他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心爱的人却无法逃过。
“跟我走。”他重复了一遍,“夫人。”
郁蓝这时候已经从意外的重逢中放松下来,她支着下巴道:“我觉得现在很好,不想回去。”她不等陈折戟再劝,直接将他拉起来,道,“你跟我来。”走得匆忙,陈折戟连面具都没有戴。
郁蓝带他来到后院,来到她训练那些女孩子的地方。未来的女杀手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同样扎起长长的麻花辫,正在学医药制毒,整个小屋子像个小小的实验室,熬制中药的味道十分呛鼻。但是每个小女孩的脸上都坚毅而隐忍,还带着隐隐的兴奋之色。
陈折戟何等聪明,郁蓝只低声说了三个字:“我的人。”他很快便明白了各种含义,看向这些少女的眼神变得不寻常起来。在他的印象里,女人天生就是在闺阁里待嫁,嫁出去以后相夫教子。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女人也会变成令人胆寒的杀器。不过这真是一步狠招,谁会提防自己的枕边人呢。
“我不会跟你回去,”郁蓝看着一个女孩子,那小姑娘正谨慎地将药汁喂给角落笼子里的兔子,郁蓝闭了闭眼,道,“这里有我的一切,在这里我不依附于任何人。”
陈折戟听到这句话,眼神一暗:“不依附任何人?雷辰是怎么回事。”
郁蓝猜到他会拿这件事来说,便道:“我只是暂时跟他合作。”郁秀坊现在日进斗金,已经在各地开设连锁,她的小娘子军也进步飞快,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真正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以这样的进度下去,那一天,并不遥远。
陈折戟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并不想就这么妥协,他道:“我的耐心不如雷辰,郁蓝。”他已经被这一年的分离折磨地暴躁不堪,即使战场上斩杀人头也无法消除那种焦躁和嗜血之意。他不是附庸风雅的储君殿下,没工夫去追求什么距离之美。面前的女子是他的夫人,他要她回去,理所当然!她没有拒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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