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云回来后就和秦碧莲待在书房，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福过来找，神色很焦急，可李梓朝拦着不让进。

　　小福狠狠瞪他一眼：“我要进去。”

　　李梓朝无奈，外加很头疼：“妹子，你也别为难俺，王爷说了这会子不见人。”

　　小福低吼：“不见人，那鬼总要见见吧，再不去，王妃就要成鬼了。”

　　李梓朝一愣，大惊：“王妃怎么了？”

　　小福推开他，眼红：“别挡着，就说你肚子疼，上茅厕去了，快点让开！”

　　李梓朝挑眉，这是个好理由！

　　小福猛地把门撞开，没看谷云就一头磕在地上，爬到谷云跟前，嚎啕大哭：“王爷，你去看看王妃吧，您不如把奴婢打死了吧，好歹黄泉底下还做个伴儿哪。”呜咽个不停。

　　谷云一把将身上坐着的秦碧莲推开，焦急地问：“本王去看看，月儿怎么了？”

　　小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王爷，王妃流了好多血，命儿都只剩下半个了哪。”看一眼秦碧莲，大哭：“有的人就是黑心哪，专门挑唆着王爷，王妃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云开月晕过去小产的事马上传遍了整个王府，谷云出了一趟门，回来就听说出了这样的事，焦急和心痛怎么也藏不住，狠狠地踢了管家一脚，吼：“那个老婆子呢？”

　　管家吃痛地皱眉，小心翼翼地说：“奴才这就叫人去寻。”

　　这是谷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天。

　　才走进那个小院子，谷云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那血腥气似乎沾染得院子里的海棠都带上了血色，绝美中带着一丝绝望的凄艳。

　　云开月呆呆地靠在床头，心如死灰，眼睛里全然没有光亮，她就那样坐在阴影里，仿佛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弃儿。

　　谷云心里剧痛，轻轻地喊：“小月儿。”

　　云开月无神的眼慢慢转过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秦碧莲看上去很唏嘘：“妹妹这是怎么了？！”

　　谷云大吼：“你住嘴！”慢慢地朝云开月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预备给她诊脉。

　　云开月心里生出抵触，不想看见他，索性别过脸去，眼泪却慢慢地流了下来。

　　谷云回头看众人：“都给本王滚出去！”

　　秦碧莲眼里挂着伤心：“我在这儿陪陪王爷吧。”

　　“滚！”

　　秦碧莲一滞，看向床上半死不活的云开月，得意的娇笑……她最好从此一蹶不振，要是死了就更好了。

　　所有人都走了，光线微弱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谷云抱住她，自己的身子发抖，声音也开始抖：“是我的错，月儿，你说说话，好么？”

　　云开月冷漠地转过眼睛：“你没错，错的是我。”

　　谷云心里更痛，拉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话里都是绵绵温情：“小月儿。”

　　云开月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谷云眼眶发红：“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谷云的声音轻轻在抖。

　　云开月盯着他看，眼里的冷漠更加坚固：“不怪你，是这个孩子福薄。”自己刚开始昏迷的时候，虽然睁不开眼睛，却明明听到了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那砸在自己肚子上的那一拳……

　　当初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的时候，谷云说这样的话，是为了宽慰云开月。而如今，这个两人都不知道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云开月说这样的话，就已经是冷漠和责怪了……谷云眼里酸涩，有点憋不住自己的泪，但他是男人……他深吸一口气，强笑着看云开月：“月儿，我帮你洗洗吧。”

　　云开月推开他的手，声音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用，脏，味儿难闻，熏着王爷。”

　　谷云的动作一顿，他很恨自己，为什么要口不择言，为什么要选择与她对上，为什么自己的耐心不再多点……他压下心里那股强烈的酸楚，颤抖着唇，开口：“我抱着你，你就不怕了，好不好？我帮你洗好不好？”径自抱起她，往王府的澡堂子走去。

　　澡堂子里升起缕缕雾气，谷云极其认真地给她洗着，时不时地看她，希望她看自己一眼，可云开月就是处于呆怔的状态，往日的灵动活泼荡然无存。

　　谷云将人抱起来，正要给她穿衣服，门外秦碧莲的声音传来：“王爷，我给妹妹送汤来了。”

　　声音传来，云开月不动声色地搂着谷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喊：“相公……”

　　谷云的眼眶瞬间一红，带着惊喜：“嗯。”低下头，温柔地亲着她。

　　门被打开，秦碧莲看谷云怀里楚楚可怜的云开月，立马露出同情：“妹妹……你好些儿了吗？”

　　云开月亲着谷云的唇，然后慢慢离开，眸子里氤氲出水汽：“相公，我好疼。”

　　谷云心疼：“我吩咐厨房给你炖汤，我……”

　　云开月摇头：“相公陪我，好么？”

　　她肯理他，这已经是意外之喜！谷云只怕现在云开月要吃龙肉也会答应，噙着宠溺的笑：“好。”皱眉看向秦碧莲：“你费心了，你那汤不一定适合月儿喝，你先回去。”

　　秦碧莲脸色一僵，暗暗瞪了一眼云开月，对着谷云笑得柔媚万端：“那小碧先回去，晚上等着王爷过来。”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了，谷云神色一冷，看着秦碧莲不悦：“下去。”

　　秦碧莲在心里咬牙，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是。”

　　谷云有些许紧张地看了云开月一眼：“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等会儿慢慢说给你听好么？”

　　云开月的神色早已在秦碧莲走了之后就变了，冷冷地说：“我暂时不想听。”

　　谷云抿了抿嘴：“小月儿，这次的事是我的错，因为她的缘故，你才会跟我闹。可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月儿，我求你，你听一听好么？”

　　他从来都是神采奕奕，自信张扬，从没有这么失落和低声下气的时候……她终究是心里不忍，含着泪：“好，我听一听。”

　　谷云抱着她进房，将人轻轻地放下，柔声问：“想要喝水么？”

　　云开月摇头。

　　谷云自说自笑：“还是喝一些吧，我瞧着你的嘴唇都有些干了。我给你加些蜂蜜可好？”谷云话里带着讨好。

　　若是以前，云开月定会甜甜地说“好”，可如今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从心底生出失望和愤怒……这两年，他对自己好，对自己诸事包容，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触到他的底线，自己惹得他不高兴，他就这样折磨自己，说难听的话，带女人在自己跟前转悠，还间接地害死了孩子……云开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云开月你有出息点儿，不能叫他再看轻了！

　　谷云看着她冷淡的脸和眼睛毫无目的地张望，心里很失落……经此一事，她定是怨自己的……走上前，温柔地说：“喝点儿水。”

　　云开月皱眉摇头：“不想喝。”

　　谷云微微一滞，马上又笑道：“那你可想些什么吃？”

　　云开月摇头：“我吃不下。”

　　谷云抿嘴，笑里已经带了讨好和小心：“那你想做些什么，或者是……”

　　云开月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暂时什么都不想做，你如果没话说，我想休息了。”

　　她的话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情意，谷云怅然若失，小心地把她抱在怀里：“那我跟你讲一讲我跟她的事。”觑着她的脸色，谷云脸上的神情带着小心。

　　云开月低着头，装作不在意地把玩着腰间的穗子，实则听得很认真，“嗯。”

　　谷云字斟句酌，忖度着开口：“当年我十四岁，在琼州怡君阁遇见她。”

　　云开月把玩着穗子的手没停。

　　“那晚上我们有了第一次。”谷云话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仿佛带着追忆：“原本我以为我会娶她，可后来我到了京城，遇见了你……”

　　云开月的手停住：“就这样么？”

　　谷云笑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却又皱着眉：“不是。为了我，她曾经多次出入各家官府衙门，将自己献给了那些当官的人，只为了我在琼州打开局面。后来我有了一些能力，去了京城。”

　　云开月神情很淡：“嗯。”云开月并没问他为什么要去京城，去京城时为什么不带着她。

　　谷云话里带着喟叹还有惆怅：“时隔多年，我以为她已嫁人。那日我们到了琼州，在街上与她偶遇。”

　　接下来的事，云开月就算他不说也猜到了，不过是昔年有一段情的人旧情复燃……云开月冷笑。

　　谷云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那天晚上，我确实与她在一起。”

　　不可避免地，云开月眼里闪过嫌恶。

　　她的神情他看的一清二楚，嫌恶么？！谷云心里发苦，自己不应该有所庆幸的，她在自己身边两年，虽然有些小任性，可平常也是善解人意……唯独对夫妻之间的事看得很重，左相的那番作为被她嫌弃，自己的作为又岂会得到她的谅解？！可自己能有今天，秦碧莲确实出了不少力……

　　谷云强笑：“我答应过她，给她一个名分。月儿，我欠她良多，即使我对她如今已无了爱意，可就是这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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